归彻前脚出了坤和宫,后脚归衡便收到了消息。
他不许常晖宫的宫人在外面多嘴多舌,但也从不拘着他们与其他宫的宫人来往。不怕人说话,只怕人说错话,调|教得好,下人也会成为主子重要的消息来源。
不多时,前头就有人来报,说四殿下来访。
归衡淡声道:“请进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这个四皇兄更不会无缘无故来常晖宫。
归彻着一袭远天蓝圆领袍,身量修长,眉目含笑,远远看见他就招呼:“五弟。”
“四皇兄。”归衡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
他一向不耐烦与人往来,常年都是一副冷脸,这归彻是知道的,也不以为意,笑道:“万寿节上,五弟一手银枪艳惊四座,皇兄我是久久不能忘怀。今日经过校武场,忽然想到也快秋狝了,特来向五弟讨教武艺,五弟不会介意。”
归衡淡淡道:“枪法粗陋,不堪入目。倒是四皇兄,非但箭法精湛,更兼心思细密……”
他看着归彻,轻声道:“那一箭未中,满场都为四皇兄可惜,我倒觉得,四皇兄只是求仁得仁罢了。”
归彻抬眼看他,半晌,只是一笑:“倒是我想错了。要探讨武艺,还是改日去校武场。”
归衡淡道:“随皇兄就是。”
归彻哈哈一笑:“很久没来五弟这里了,倒想向五弟讨口茶喝。五弟不会现在就赶我走?”
归衡无可无不可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阿礼奉茶。
他不怎么在饮食上着意,常喝的还是开春时发下来的永川秀芽。归彻接过,笑眯眯地谢了他,一边啜饮,目光不留痕迹地在殿内扫视。
归衡垂眸盯着淡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冷不丁便听归彻说:“久不来常晖宫,五弟添了不少陈设啊。”
归衡双眸微眯,顺着归彻意有所指的目光看过去。
长案上摆着粉彩花樽,拢着一束茜红石竹;花樽旁摆着玉兔形状的白瓷香插,线香是玫瑰的香甜气味,合着永川秀芽的清新,别有一股馥郁芬芳。
常晖宫里当然不会莫名出现这些东西。这些漂亮摆件,都是皎皎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送过来的。
阿礼看着四皇子的神情有些不对,拼命地对归衡打眼色,归衡只是视而不见。
玫瑰甜香好像涌进了他的心里。归衡能感觉到归彻探究的眼神,更让他惊异的是,原来不知不觉间,常晖宫已经变了个模样。若是数月前有人告诉他,他的书案上会放玉兔香插这种东西,还燃玫瑰香,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相信的。
就像从前他也没想过,自己此生还能再见到母妃一样。
娇气的小公主改变了太多的东西,甚至连他身边的环境,也一点一滴地,慢慢被她侵蚀……
而他,并不讨厌。
归彻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重又落回归衡面上。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慢慢展开一个笑容:“久闻皎皎近来都与五弟交好,我竟是到了常晖宫,才知道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
“五弟是怎么做的,能不能也告诉四哥?咱们这娇滴滴的小公主,可不容易讨好啊。”
归彻这句话带着几分慨叹和试探,他牢牢盯着归衡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找出破绽。
归衡淡淡地:“无论是亲是友,要人与你交心,只要真心相待便是了。”
“真心?”
归衡点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
他看向花樽内繁茂的石竹。记得皎然殿的宫人送来时说,这是公主去御花园赏花看到喜欢,亲手摘下叫送过来的。
皎皎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总是送给自己,自己以后去皎然殿,似乎也不应该空着手。
归彻看着他神情,笑道:“看来五弟便是那个幸运的,得到皎皎真心相待的人了。”
“四皇兄说笑了。”归衡终于抬起眼,语声沉静:“你我同是皎皎的兄长,皎皎待你我,自然是一样的。”
“是么?”归彻挑眉,看向桌上的玉兔香插,探手欲取:“我却从来无福得到妹妹这样的赠礼。不知五弟肯不肯割爱——”
归衡霍然起身,握住他的手腕。
归彻的内侍阿容连忙上前一步,阿礼反应比他更快,横在他身前。
归彻却很镇静,挑唇一笑,回眸望向归衡:“一个香插罢了,想必皎皎不会舍不得。”
“但她赠予了我。”归衡直视他,脸色已然沉了下来:“我的东西从不肯轻易让人,四皇兄应当知晓。”
“你的东西?”归彻手里握着玉兔半只耳朵,闻言笑道,“只是这世间,无物不可易主。好比这香插,曾经或许是父皇赏给皎皎,皎皎又转赠于你——”
“你们想要的,我没兴趣。”归衡冷声打断,“但你也别打我们……和皎皎的主意。”
归彻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五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他松开手:“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归衡这才松开他的手腕,阿容忙冲上来。
“无妨。”归彻看似轻松地安慰自己的内侍,后背却已经渗出冷汗。
归衡那一下根本没留力,手劲儿大的出奇,如被铁箍猛然箍紧,他咬紧牙根才没当场痛叫出声。
老五护食的本事,他算是见识了。
归彻临走时,目光再度在常晖宫那些不合时宜的摆设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才告辞。
“阿礼。”归衡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去打听打听老四最近在宫里与什么人往来。”
阿礼领了命正要退下,归衡又叫住他:“还有,我预备明日去皎然殿一趟……你帮我预备点东西。”
翌日,皎然殿。
皎皎昨晚便得到了归衡要来的消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好。
这么久了,都是自己努力单方面维持跟归衡的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只要一想到是归衡要来,皎皎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毕竟,那是未来会执掌她身家性命的暴君啊。她在心里默念几句,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叫人将衣裙铺了满屋子,仔细挑选见归衡要穿的衣服。
杜姑姑有些诧异,公主便是面圣都没有这样着意打扮过。
换好衣衫,又要梳妆,最后干脆连整个内殿都让人重新规整了一遍。玉秋和脆雪带着几个小宫女累的直不起腰,但看到皎皎那副忐忑又期待的样子,又觉得还应该再做仔细些。
“咱们小公主生的可真好。”脆雪远远看着皎皎静美的半个侧脸,轻声对玉秋说,“也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儿郎。”
玉秋抿唇一笑:“是呢。不过殿下从昨晚到现在,又是沐浴又是洒扫的,比起第一次见心上人,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正叽叽咕咕说着闲话,忽听得杜姑姑严厉道:“浑说什么呢!”
两人被吓得一惊,忙低下头讷讷叫了声姑姑。
“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在殿下身边伺候,也能说这样的话?”杜姑姑板起脸,平日慈祥的笑容一丝不见:“殿下梳妆洒扫,那是对兄长的尊重与敬爱,岂容你们这样胡言乱语!”
“是,奴婢知错了。”玉秋一贯稳重,难得被这样当面斥责,眼里已然有泪。
脆雪吓得不敢说话,直到杜姑姑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走开,才长出一口气,小声跟玉秋道歉。
“无事,的确是我们忘形了。”玉秋拿帕子拭去眼泪,又帮脆雪擦干净脸,“别叫殿下看着伤心。”
脆雪点点头,两人仍旧去殿前伺候了。
用过早膳不一会儿,归衡便带着阿礼来到皎然殿。
按理说,皎皎只在内殿等着他便是。所以当归衡走过长街转角,一眼就看到宫门口立着的娇美少女时,几乎怀疑自己眼见是否真实——
难道人间真有这样的绝色,身披晨光,如珠绽华。
归衡喉头滚动,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皎皎面前。
她今日穿着一身霞光红的衣裙,梳双平髻,额发软软,和贴着她粉白耳廓的流苏一般乖顺可怜。左眼下柔白肌肤上点开桃花形的红妆,而什么都比不上她看见他第一眼便笑出来的梨涡,映着阳光,如盛蜜糖。
归衡的目光渐渐深沉,黑瞳中一抹隐约的紫色变幻莫测。
皎皎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紧张起来,用手去擦眼下的胭脂:“哥哥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很丑……哎呀,都说我不适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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