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面对皇帝的赐婚,就算贺梓鸣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无法拒绝的。
顾琛颇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贺梓鸣,直到一行人出了御书房,他踌躇片刻,才幽幽叫了贺梓鸣一声:“殿下——”
“你是故意的吗?顾琛。”贺梓鸣看着他苍白的脸,却是讥嘲一笑,十分厌烦的甩开了他。
就同顾琛当初用最大恶意揣度着他一般,用最大的恶意揣度着他......
顾琛呼吸一窒,总算有些体味到了贺梓鸣当初的感觉,但却仍是迫使自己耐下性子温声道:“对不起,殿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大哥和父亲会把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去.....”
他没有想要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逼迫贺梓鸣和他再在一起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的父兄他喜欢男人,喜欢贺梓鸣.....仅此而已。
“你有没有想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如你所愿成了这样,我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贺梓鸣冷笑:“你满意了?顾琛。”
顾琛道:“殿下——你不要这样。”
他受不了贺梓鸣这样的恶言相向。
“不要怎样?”可贺梓鸣却偏要这样,用最尖利的言语刺痛对方也刺痛自己:“顾琛,我真恶心你。”
他说完,撇下顾琛转身就要走。
顾琛却一把拉住了他。
贺梓鸣怒目相视。
顾琛却从怀里翻掏半天,掏出了一个做工并不甚精致的东西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笨拙的塞到了贺梓鸣手中:“殿下,送给你。”
这是贺梓鸣过去同他在一起时,一直想要,顾琛却始终不曾做出承诺给予他的定情信物。
是顾琛躺在床上两个月,一刻也不曾得闲亲手做的......
是他的真心。
“骰子?”贺梓鸣一看着嵌着相思豆的骰子,便是领会了顾琛的意思,但他却仍是讥嘲一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顾琛你什么意思,你这样的人也会懂得什么叫做入骨相思,有立场问旁人知不知吗?”
顾琛的真心是过去的贺梓鸣求而不得的东西,而此刻的贺梓鸣却不想要了。
顾琛并不理会他的恶言相向,只温声恳求说:“.....殿下,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呵,顾琛你拿本王当什么,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你说重新开始,就能重新开始,嗯?”贺梓鸣听了他这话,就想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道:“本王今天告诉你,就算你我成了婚,但本王今后就算和一条狗过一辈子,也不会和你重新开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顾琛并不理会他放下的狠话,只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用肯定的口吻道:“我们会有一天能够回到从前的,长风。”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说。
这个人的人那么软,他不信自己用一辈子还打动不了他......
贺梓鸣对他的信誓旦旦嗤之以鼻:“呵——”
“殿下,你瘦了。”顾琛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他良久,道。
贺梓鸣一把甩开他的手:“本王不要你假惺惺。”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可他这般做派,再落在顾琛眼底却是半点也不觉得不喜了,反而觉得贺梓鸣这是傲娇得可爱!
他们终有一日能够回到从前,顾琛坚信......
皇帝下旨赐婚过后,顾琛死缠烂打贺梓鸣闹出的丑事当即朝野皆知,惹得不少人皆是在私下各种冷嘲热讽起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断袖来,甚至还有人曾在私下故意用让顾琛能够听见的语调说顾琛这般男子简直比之女子还要不如,当真是投胎投错了,还不如生成个女儿身,平白堕了顾家的一世英明。
弄得顾家很是难堪。
尽管,顾琛本人不甚在意,但倒也算是叫顾琛体味了一把上一世被他陷害爆出断袖之癖丑闻的戾太子承受过的讥讽和苦楚。
虽然皇帝下旨便是板上钉钉的坐实了顾琛安王妃的身份,但对于婚期贺梓鸣却是能够一拖再拖,再加之顾琛不愿勉强于他。
他们的婚期这一拖就是拖到了朝野更替,皇帝驾崩,新帝继位。
在顾琛明白了他和贺梓鸣之间的误会和贺梓晟话里的漏洞之后,就算贺梓晟巧舌如簧将所有的漏洞都弥补掩盖了过去,把谎话说圆了,他们这对本来轨迹上忠臣明君的关系还是不复以往,变作了点头之交了。
但贺梓晟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就算没了顾琛的帮助,他还是因为一场蛮夷之战,迅速崛起,因为带兵打仗,捷报连连而凝聚了一定的势力和民心一路高歌,在多方势力的角逐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成为了新太子,并登基称帝。
贺梓鸣自那件事后,就再未让贺梓晟进过王府,后来面对这位新晋太子的屡屡示好,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看过。
在这位新帝继位后,不少看贺梓鸣不顺眼的人皆是称贺梓鸣这位在先帝时期饱受宠爱的安亲王,只怕是要倒大霉了。
安亲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只贺梓鸣自己无所谓的很,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
“安亲王殿下,陛下宣您入宫觐见!”贺梓晟跟前的大太监站在贺梓鸣府中,便是趾高气扬的宣了旨。
贺梓鸣却是混不吝得可以,一口就是拒绝了入宫:“不见!”
“还望公公回去禀明圣上,本王抱恙在身,实在不方便入宫觐见圣上,将病气带入了宫中。还请陛下海涵。”直接让底下的人就是用这样的话回了那大太监。
这样的事这个月已是不知发生了多少回了。
看得贺梓鸣底下的人一阵心惊。
就连老管家都忍不住劝道:“我的王爷啊,六殿下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再不是过去的.....您就算是和六殿下有再多的嫌隙,也不该如此半分面子也不给啊,现在的陛下可不再是先帝了啊。”
“就算他是陛下又如何?本王是先帝亲封的安亲王,有先帝钦赐的免死金牌在手,又岂会怕他?”贺梓鸣将作死演绎到了极致。
看得老管家眉心紧蹙,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劝他才好。
贺梓鸣在那件事发生后和贺梓晟之间的关系直接跌入了冰点,贺梓鸣单方面的,但在先帝赐婚以后和顾琛之间的关系,虽也冷淡但却着实缓和了不少......
如此一来,贺梓晟的黑化值和顾琛的好感度都皆是涨了。
目前贺梓晟的黑化值和顾琛的好感度持平皆是维持在了98点。
贺梓鸣曾和系统打赌想看会是贺梓晟的黑化值先达到100点还是顾琛的好感度先达到100点,如今他持续不断的作死,就是想要彻底的验证这一点。
“滴!提醒宿主,可攻略对象贺梓晟黑化值达到100点,请宿主注意。”
在贺梓鸣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拒绝了入宫后,贺梓晟接着底下顺应局势揣测君心的臣子参上的几本奏折,便是以图谋不轨,居心叵测为由让御林军包围了安亲王府将贺梓鸣请进了皇宫。
“王爷.....”亲王府被包围的时候,老管家担心得不得了,忧心忡忡的就是看着贺梓鸣,生怕他会死在贺梓晟手中。
贺梓鸣却是朝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中气十足道:“无妨,本王是先帝亲封的安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兄,当初的皇位是本王自己放弃的,这些奸险小人还能害到本王不成?待陛下查明了真相,自会放本王回府。”
说完,便是有恃无恐的随御林军入了宫。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贺梓鸣见了黑化值已经满点的贺梓晟便拜,坦荡得厉害。
时至今日,他已有近两年未曾近距离接触过贺梓晟了。
此时的贺梓晟,已经全然不复两年前的少年模样,反被军旅生涯磨砺得比贺梓鸣还要高出许多,完完全全是个成年人的样子了。
贺梓晟见他便笑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举止中透露出的十足底气和上位者姿态却是掩盖不得的:“大皇兄来了,快过来让朕看看,朕记得朕已经近两年不曾见过大皇兄了,要见大皇兄一面可真难呐。”
他待贺梓鸣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只唯独自称中的‘朕’字提醒着两人身份已变。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惶恐!”贺梓鸣后退一步,有礼有节道。
不过,两年时间,两人的身份地位如今已是彻底颠倒......
看他这般做派,贺梓晟笑意却是渐冷:“惶恐?安亲王还知道什么是惶恐吗?你不是先帝亲封的安亲王,是朕的嫡长兄,有先皇钦赐的免死金牌在手吗?又怎会怕朕呢?”
“陛下对京中诸事果然了如指掌。”贺梓鸣轻轻一笑,却是讥嘲。
“安亲王你的确是该惶恐啊,你知道朕那么多的秘密,又曾折辱过朕那么多年,你又如何能不惶恐呢?”贺梓晟跟着他也笑:“朕知道大皇兄手中有先皇钦赐的免死金牌,但大皇兄也该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昔日,朕为鱼肉,皇兄为刀俎,朕曾一度苦苦挣扎于皇兄手下,如今轮到朕为刀俎,皇兄为鱼肉了,大皇兄说又当如何呢?”
成者王败者寇。
操纵他人生死,将黑的抹成白的,将白的说成黑的是上位者独有的特权。
“陛下想要如何?”贺梓鸣挑眉看他。
贺梓晟却是轻笑:“自然是想要朕所想要的东西全都属于朕,知道了朕不该让人知道秘密的人全都消失在这世上了。”
他语带威胁。
“那陛下便想要如何便如何。”贺梓鸣将生死置之度外,无所谓极了。
贺梓晟的眼底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定定看了贺梓鸣良久,想要等他求自己,但却始终不曾等到:“真的吗?”
贺梓鸣一言不发。
“安亲王图谋不轨,欺君罔上,意图谋反,来人赐酒!”贺梓晟一声令下,便是有宫人端了酒来。
贺梓鸣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贺梓晟气急,当即道:“还请大哥自己乖乖喝下这杯美酒,喝完以后你我就再不是兄弟!”
贺梓鸣伸手就要接酒。
他自己还不曾怎样,系统就在他脑海里尖叫道:“宿主,不能喝啊,万一你喝下去死了怎么办?顾琛的好感度可还差最后两点呢。”
“贺梓晟,我惟愿来生你我再不相见!”贺梓鸣却根本不理他,接过酒杯就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那酒的药劲儿极大,贺梓鸣瞬间就瘫软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像是一滩烂泥。
贺梓晟嗤得一声笑了,一把将贺梓鸣从地上拉起:“惟愿来生再不相见?大哥真的觉得我会杀你吗?”
“陛下的这声大哥,我担当不起。”贺梓鸣想要一把推开贺梓晟,但却使不上什么气力。
贺梓晟扶着动弹不得的贺梓鸣,伸手就是摸上了他的脸颊,轻轻笑了:“也是,刚刚我就已说过,只要喝下了这杯酒,你我就再也不是兄弟了。”
“你想要做什么?”贺梓鸣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意识却是清醒得很。
贺梓晟也不回答,只深深地看着他,问:“大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儿吗?”
“......”贺梓鸣。
他又不是戾太子鬼他妈的记得你们小时候的事,再说了,就算是戾太子这么大个人也是未必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儿的。
“当时,在所有皇子中我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因为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奴者库的贱婢,人人都可以欺负我,父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懒得去管,就连那些奴才也能狗眼看人低的只给我吃冷了的膳食,穿破了旧了的衣服......”贺梓晟似是追忆一般道:“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只有你对我好,教会了我做一个人,保护我,不让其他人欺负我,你告诉我我是大兴的皇子,是你的弟弟......”
他恍惚间看到了那矜贵无比的少年皇太子朝他走来,如天神降临般替他赶走了所有欺负他的人,狠狠惩治了冷待他的宫女太监,而后如沐春风的向他伸出了手,说:“过来,别怕,我是你的大哥,你是我的弟弟,大兴的皇子,以后我会保护你。”
“我为你取个字,便叫做长安如何?”
“长安,小长安,你是我的弟弟。”
他虽名为皇子,但实际在贺梓鸣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之前,他的生活一直是暗无天日的,是贺梓鸣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学会了什么是尊严,怎样做一个人。
曾经,贺梓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在那寒冷的深宫中给予了他最大的温暖及他懦弱母亲根本给不了他的庇护。
贺梓鸣看着陷入回忆神情陶醉的贺梓晟,心里只发毛,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癫狂的疯子。
贺梓晟却不理他,只反复摩挲着贺梓鸣的脸,引得贺梓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曾以为我们能这么一直一直兄友弟恭的相处下去,可后来突然有一天皇后死了,你也变了。”
“曾经保护在我跟前的你,突然之间变成了带头欺负我,折辱我的那一个人,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条狗,我甚至开始想你为何要教会我做一个人,教会我什么叫做尊严,你教会我难道就是为了摧毁我,羞辱我吗?”贺梓晟将贺梓鸣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那时候,和那之后的很多年,我都以为我是恨你的,恨你比恨曾经欺负羞辱过我每一个人更甚,恨你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人,怎样去享受爱,又一下子把全部都生生剥夺,我曾发誓终有一天要击败你,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再狠狠的,狠狠的把所有一切你这位尊贵皇太子加诸到我身上的羞辱都尽数加倍奉还,让你跪在我跟前忏悔求饶,痛哭流涕......”
贺梓鸣听着他敞开心扉,却是冷笑:“是吗?那恭喜你啊,你现在已经做到了夺走我曾所拥有的一切了。只是想要让我跪在你跟前忏悔求饶,痛哭流涕那是决计不可能的.....贺梓晟,你还是杀了我!”
“那么多年,我一直都是抱着那样隐秘的渴望,拼命压抑着自己在你跟前委曲求全的当一条听话顺从的狗的,但人的心态真的是很奇怪,也许是我在你跟前当狗当久了,就真的有了些狗的心态了,有很多时候我甚至会不自觉的在你越是羞辱我,折磨我的时候,越想着表现好一些,再听你话一些,也许你就能对我好一点,喜欢我一点儿了.....”贺梓晟说着说着,自己却是低低的笑了:“回过神来,我就更恨你了,恨你让我在你面前隐忍压抑委屈求全得太久,就真的把我自己逼成了你的一条狗,才会有那样的心态了。”
贺梓鸣冷嘲:“你他娘的有病!”
除了有病和抖m,根本解释不了贺梓晟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和心理......
“也许。”贺梓晟并不否认:“我恨你,恨得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后来发觉你我之间存着那么多的误会和秘密,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调整心态来面对你了,我努力说服自己回到过去对你的兄弟之情,却怎么也做不到。”
贺梓鸣冷笑。
贺梓晟伸手就是解开了他的衣襟:“我也觉得自己有病,否则有怎么对一直保护自己的大哥生出那样别扭古怪的执拗心态呢?直到后来,你和顾琛在一起了——我才惊觉,哦,原来不是我有病,而是我一直爱着你啊,大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贺梓鸣暴怒,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偏生却使不出丝毫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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