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樱怔住了。
是她在做梦?还是陆靖言傻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开,猛然抬起头来,却发现男人的额角浮了一层细密的薄汗,眼眶乌青,唇瓣失血发白。
深邃沉郁的眼眸中有万千情绪在翻涌。
迟樱惊讶得瞳仁缩了缩。
平日里,不论是杂志封面上的陆靖言,还是电视上的陆靖言,新闻照片里的陆靖言……都不是这样的。
他总是西装革履,神情淡漠,冷静自持。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从来不会慌也不会乱。
如果抛开可以预见的结局,和由它带来的心中无形的抵触,迟樱想,她对他会是敬佩的。
这样优秀的心性,除却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更需要后天的淬炼。
哪怕这个世界本身就可能是虚幻的……接触到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还是会自然而然地生起敬畏之心。
但是现在,眼前的男人面容憔悴而疲惫,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慌乱。
像是刚刚历经一场彻夜的浩劫和战役。
强大如他,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
迟樱想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这真的不是一场幻觉。
陆靖言却紧紧锁着她。
他的手臂很有力,他的体温比她还要低。
这让她感到寒冷。
她是不是可以像推开程寰一样奋力地推开他。
是不是也可以……生气地怒斥他是一个变态。
可是心中的疑云越凝越重,沉重得就像要坠出雨水来。
把她压得呼吸一滞,整个心脏都沉甸甸的。
如果仅仅是一夜之间的羁绊,加上数面之缘间产生的若有若无的好感……她觉得陆靖言没有理由紧张成这样。
他素来克制而禁欲,他们的接触并不多,而她也一直在不留余力地推开他。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在思索的间隙中,迟樱的心脏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到了什么才会骤然心痛,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瞬的茫然和痛楚。
那是她第一次,想去探索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风声猎猎,好像有细碎的风沙拍打在脸颊上,传来了轻微的疼痛感。
话到口边,已经没有多少苛责之意。
“你……”迟樱仰起脸,温温吞吞地说了一句,“没事?”
陆靖言低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双惊讶和困惑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风中极轻地颤动。
皮肤洁白得像琼脂玉,在沉灰的天地间格外夺目。
手臂间的触感柔软温存……是一片跨越时间空间的熟稔。
他冷汗涔涔,心脏灼热地跳动。
陆靖言喉结微动,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极哑。他沉沉地说:“有事。”
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陆靖言松了松手,不自然地别过眼去,又以手掩口,佯装不经意地低咳了一声。
充满磁性的、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发顶落下来,迟樱心脏一紧。
陆靖言的语气和他的眼睛一样深邃,好像蕴着万千情感,却让人捉摸不透。
等迟樱再度抬头的时候,陆靖言已经把翻涌的情绪吞了吞,那双隐隐透出脆弱的眼眸重新变得沉静幽黑,深不见底。
仿佛刚刚所见,都是转瞬即逝的幻视。
迟樱跨开一步,手指不经意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她直视着他,声音却闷闷的,“什么事?”
陆靖言语气中好像透着无奈,“我已经说过了。”
迟樱轻轻地皱了皱眉。
迷路?
她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好像怎么问都不适合。
然后,她又咕哝了一声,“陆总,手机是可以导航的。”
迟樱当然没相信陆靖言说的话了。
虽然山高,按理说信号是不好的。但毕竟是景区,附近增设了很多加强信号的基站,不存在连不上数据的情况。
闻言,陆靖言沉默地从西裤的口袋中取出一只黑色手机。
修长的手指摁了摁开关键,屏幕是黑色的。
迟樱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在他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盖上停留了一会,月牙又浅又淡,几乎快要消失了。
“没电了。”陆靖言声线淡淡,好像还有几分无辜。
“……”迟樱无奈地环望了一圈,顾导控场,加上程寰把粉群赶走以后……这里确实是没有人烟了。
她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探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它也没电了。
只有高大粗壮的古槐挺拔地矗立着,枝叶随着山风摇曳作响,发出一阵阵低声的呜咽。
从小听外婆说,槐树是木中之鬼,生性属阴,招魂。迟樱这会真的感觉天地间有些萧索和寒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她想起自己愿意出手相助的承诺,认真地点了点头,“行,我带您出去。”
“谢谢。”陆靖言低着声音道,紧抿的唇线终于染上了些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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