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顾轻轻搅动咖啡杯里的小勺子,神色淡淡的。
“顾轻轻,你去找仲易,究竟是想做什么?”
叶怀远坐在对面,阴沉着脸,终于是坐不住了。
顾轻轻搅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叶先生难道没有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歉疚吗?”
“什么?”叶怀远没有反应过来。
“关于仲易,叶先生凭什么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顾轻轻问的很直接。
叶怀远的脸色越来越冷,他盯着顾轻轻,放在桌上的手不由紧紧一握,“仲易他很优秀,他本来可以更优秀!是你!是你的出现,是你的勾引!让他成为了跟你一样甘于平庸的人!”
叶怀远一向自诩又涵养,懂礼教,但这会儿,在面对他这个曾经的学生的时候,他却用上了“勾引”这样不堪的字眼。
“你知不知道为了培养他!我花了多少的精力?可这些都毁在了你身上!”
一提到仲易,他就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平日里的镇静平和。
“叶先生。”顾轻轻的神色越来越冷,“两年过去了,你到现在还把错误归结在我的身上?”
“我身为一个受害者,却被你当成加害者受你冷眼,被你压毕业证,以至于我险些毕不了业,叶先生难道觉得你这么做很对?”她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讥讽。
叶怀远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像你这种不学无术,成绩极差的学生,毕不了业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今天来,不是想和您探讨我这个差生的。”顾轻轻喝了一口咖啡,“我找您,是为了仲易。”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叶怀远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根本不想看到顾轻轻,这只会让他想起在精神病院里的侄儿仲易。
“叶先生,今天我问仲易,为什么不愿意见您,您猜他是怎么回答的?”顾轻轻定定地看着叶怀远,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果然,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似乎有点紧张。
顾轻轻垂眸,抿了抿唇,也不等他出声,就直接开口,“他说他只要看见你,就是看见了噩梦。”
“噩梦”这两个字砸下来,如同细密的针,狠狠地刺进叶怀远的胸口。
他猛地摇头,手指下意识地扣紧桌面,“我是他舅舅!他绝不会这么说!”
顾轻轻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您现在的表情告诉我,您是相信的我说的话的。”
她也没有再给叶怀远反驳的机会,“叶先生,曾经的您是我的老师,即便您当初让我屡次挂科,还压着我的毕业证,我也还是尊敬您,只是因为尊师重道这么一句话,我确定我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您,但今天当我在医院里看到仲易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您并不值得被我尊重,所以我也不再愿意喊您一声老师。”
“我想问问您,在您心里,仲易到底是同您有血缘关系的侄儿,还是您手里的一只木偶?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到了您的身边,但您给他的是什么?一大堆需要他达成的学习任务和一栋空荡荡的房子?我听他说,小时候他很喜欢一个玩具,您拍完戏,风尘仆仆的回到家,看见他手里的玩具,直接夺过去,当着他的面把玩具摔碎,后来他捡了一只流浪猫,您看见了,直接把猫扔出了门外……”
“您给他安排学习钢琴,学习奥数,学习物理,学习各种您认为可以让他变得更加优秀的一切,您亲手把他的童年摧毁,把他变成一个沉默寡言,只知道用功读书的书呆子,您以为……他的精神疾病是怎么来的?”
“叶先生,恕我直言,您为了逃避,把这些过错都归结在我的身上,实在是……很可笑。”
顾轻轻的这一番话说完,叶怀远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真的,是他告诉你这些的……”他僵直地坐在那儿,嘴唇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疑问,因为她说得,确实是事实。
在某个漆黑的雨夜里,他回到家,看见仲易抱着一只小猫,那时候,仲易还没有写完作业,他觉得那只猫会影响仲易,所以当着他的面,把那只小猫丢出了门外,并严厉地警告了仲易,不准再养任何小动物。
而仲易唯一的玩具,也是被他当场摔碎的。
这些事情,在叶怀远的记忆里,本来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今天顾轻轻不提,他依然还会以为,那就是几件小事,小到他可以永远都不用记起。
可偏偏,潜意识里,他原来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
他记得雨夜里,小小的仲易那双憋着眼泪的眼睛里的失落,他记得自己每一次夸奖仲易拿到第一名时,仲易那样麻木,黯淡的眼神。
其实这些,他一直都记得。
但他,就是刻意忽略。
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他以为,总有一天,仲易会真正懂得他的苦心。
可是……仲易显然没能明白。
“仲易绑架我,或许是因为精神疾病作祟,或许是因为他曾对我有过一丝情感,但最终,我也不过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他在报复您,叶先生。”
顾轻轻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依旧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扎进叶怀远的心头。
这本来是他早该察觉到的答案,只是他一直在逃避,从来不敢去想而已。
“这两年,就算仲易不肯见您,但我相信,您如果真的有心去看他,也不会想不到办法,说到底,是您懦弱。”
顾轻轻想说的已经都说了,她放下手里的小勺子,站起来,拿上自己的包包,再次看向叶怀远,“您身为老师,却并不像为人师表的样子,曾经我也敬重过您,但现在,我瞧不起您。”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想离开,叶怀远看着她转过身,忽然叫了她一声,“顾轻轻。”
顾轻轻一顿,回过头,“您还有事?”
“你明明可以通过曝光这件事,来洗清你自己。”叶怀远仿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他盯着的她的时候,那双眼睛仍旧透着冷漠与厌恶。
顾轻轻开口时,语带讥诮,“叶先生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我的确很像让大家见识见识,但我不想把仲易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已经经不起这些折腾了。”
这句话说完,顾轻轻转身就离开了。
而叶怀远在座位上呆坐了好久,最终才下定了决心,走出咖啡馆,打车去了惠康医院。
护士为难地站在病房门口,“叶先生,您知道的,仲先生他……不愿意见您。”
往常护士说仲易不愿意见他的时候,他就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了,而往往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都会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但这一次,他却对着病房门喊道:“仲易!我是舅舅,我想见见你!”
“叶先生……”护士小姐拦住想要推门的叶怀远,有些无奈。
“让他进来。”病房里传来仲易沙哑的嗓音。
护士有些惊讶,但她迅速反应过来,把门打开,“……叶先生,进去。”
叶怀远看着这道终于向他敞开的病房门,他双腿却半晌都没能挪动一步,只要他踏进这个门,就能见到他两年都不曾见过的侄儿,但他……竟有点怕了。
当他终于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靠在病床上的人。
他真的太瘦了,是叶怀远从来都没想象过的样子。
双腿似有千斤重,他立在原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仲易。”
永远在大众的眼里是那么儒雅的一个人,这会儿在仲易的面前,他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舅舅。”仲易望向他的眼神冰冷刺骨,笑的时候,也不见半点暖意。
此刻叶怀远听见他那一声“舅舅”,眼眶没忍住红了个透。
但下一刻,他就被迅速冲过来的仲易掐住了脖子,他没有稳住身形,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仲……仲易……”
仲易用的力道很大,叶怀远被他掐着脖子,艰难地喊了他一声。
叶怀远的脸已经憋得通红,门外的护士察觉到不对劲,推开门看见这一幕后,当即喊了几个人来。
仲易被几个男医生控制住,叶怀远摸着自己的脖子,狼狈地猛烈咳嗽着。
“哈哈哈哈……”仲易看见他的这副样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他压抑了数十年,从儿时到现在,他活在叶怀远的阴影之下,在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压力中,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
这个时候的仲易张狂地大笑,那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如同一头露出獠牙的恶狼,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放肆大喊:“哈哈哈哈哈哈……叶怀远!你该活得比我更痛苦!”
医生在叫人拿镇定剂来,护士在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发狂的仲易,而这一片嘈杂,叶怀远都已觉得模糊不清。
在被人扶到病房外的时候,在走廊上,他无力地蹲下身,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
听着病房里仲易狂怒的吼叫声,他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了了。
害了仲易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
顾轻轻回去之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先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了床就往客厅里走。
她把灯打开的时候,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是江澜回来了。
江澜一见她,就惊喜地笑了,“轻轻,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躲哪儿哭去了呢!”
“……姐,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顾轻轻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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