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为少魔君的师兄,究竟又有怎样的实力?
谢蕴昭走在街上,神游天外地想着。
事变之后,她就恢复了装扮。此时正是原本的天枢真传打扮:一身月白长裙,以太阳火棘作簪。
但因为服用了“厚积薄发丹”,她正处于修为被封印的状态,此时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凡人。
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师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师兄。”
“嗯。”
“我还以为你会责备我。”
听了这话,他略有疑惑:“为什么?”
谢蕴昭有些惭愧,声音也变小了:“我趁你不在,一个人来了平京,也才变得这么狼狈……”
她虽是无愧道心,但终究让关心的人担忧了。
师兄这才明白过来。他摇摇头,唇角抿出一个笑,又温柔地为她拂了拂鬓发。
“我却觉得是我的责任。若我早早和你说清我知道的一切,你也许会更明白怎么做,不会落入谢九的设计。而且……终究是我不在你身边。”他说得很柔和,也很平静。
“我总把师妹当作小孩子,想着你什么都不必担忧,尽管无忧无虑地站在我身后,让我为你遮挡风雨便好。我却忘了,师妹从来是聪敏坚强的修士,有自己的道心,如何会为我所困?”
“嗯……说得也有道理。”
谢蕴昭想了想,立即坦然自若,将愧疚全数抛弃。她又凑近过去,有点狡黠地问:“那师兄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就是在水月秘境的时候说过的,我会告诉师兄我的秘密,师兄也是。”谢蕴昭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和谢九他们的仇怨,现在师兄都知道了。”
卫枕流垂眸沉思片刻。阳光斜照而来,更让他显得面色如玉,还有长长的睫毛在肌肤上投下淡影。天然一段风流俊美,眉眼间又有清冷如雪之意,只让他显得温雅却庄重,令人想亲近又有些无从走近。
只是当他抬眼一笑后,雪色清冷化为春溪潺湲,一点点流淌进人心间。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他说,“我知道许多师妹不知道的事。若你想知道,我就一一告诉你。”
“什么都会说?”
“你想知道的,什么都会说。”
谢蕴昭笑了。她背着手,轻快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家长一样的保护。”她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安全感……最喜欢师兄给我的安全感。”
这是七月,夏天还未完全结束。
有明媚的阳光,有路边的鲜花,有沙拉啦低吟的绿叶。
但夏日风光再好,好不过她笑起来时的绮丽无边。
卫枕流呆了片刻。
也许不止片刻,也许是呆愣了很久。一个凛冽的剑修,像个发呆的呆头鹅。
等他回过神,他看见师妹在注视什么。
那是路边的风车。一个个精巧的风车经由匠人的手做出来,在风中欢快地旋转。
师妹向来喜欢凡人的热闹。他心想。
“想要风车吗?”他问。
她以往不会拒绝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但这一回,她却摇了头。
“不要风车。”谢蕴昭背着双手,迈开步伐,“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不喜欢风车。”
“师妹?”卫枕流追上去,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的风车似乎很有名,围满了孩子和少年人,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
“师兄,我想到一件事。”
“是什么?”
“我们当时约定的是,成亲过后再袒露秘密……对?”
谢蕴昭斜去一眼,有些坏笑:“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说出来了。”
卫枕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妹,竟然显得有点眼巴巴的,和小孩子一样。
果然,师妹笑眯眯地说:“所以,成亲就取消了。”
剑修微微瞪大眼,甚至有点鼓起脸颊,一瞬间委屈极了。他也不去想这话是真是假,就垂头丧气、亦步亦趋地跟着。
“师妹。”
“啦啦啦……”
“师妹。”
“啦啦啦啦……”
“师妹……你又跑调了。”
谢蕴昭停下脚步,陷入沉默。她一点点扭头,面无表情:“哦。再见。”
然后加快脚步往城外走去。
卫枕流本来只是想逗逗她,一见她这样,又有点心急,以为她真生气了。
他懊悔:“师妹。”
“您拨打的师妹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卫枕流:……?
平京东城门的门口,有人早就等在那里。还有一只狗,和一只长着四白眼的鸭子。
“……师父!!”
谢蕴昭加快脚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一把抱住老头子有些佝偻的身躯。
就像在外面打架的小孩子雄纠纠气昂昂回了家,一见父母就眼睛红了一样,谢蕴昭也莫名有些眼睛湿润。
她把头埋在老头子怀里:“师父,您怎么来了。”
老头子拍拍她的背,不大高兴:“我听说你被王伯章欺负了。气死我了,我迟早要给你讨回公道。阿昭不怕啊,受委屈了,看现在修为都被封印了……”
他心痛半天,又不高兴地瞪卫枕流:“你就这么照顾的?”
剑修好声好气:“是我不好。”
老头子嘟哝半天,又哄徒弟:“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对了,那那个谢九……”
谢蕴昭身躯一滞。
“……我总会和他算清这笔账。但是,我不会再被他困住了。”
她抬起头,灿烂一笑:“师父,我们回家。我要吃糖醋鱼和莲子羹。”
“都做都做。”
鸭子跳进她怀里,狗子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她回过头,伸出手。
卫枕流稳稳地抓住她。
而后,剑修回过头。
他的目光掠过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掠过平京城的重重楼台,掠过楼阁上飞扬的轻纱帷幔。
帷幔背后,有人闭上双眼,微微握紧酒杯。
一只风车插在桌边,顾自旋转。
“无量寿佛。”
另一人低诵佛经。
谢九看他一眼,漠然道:“你还要念多久的佛?”
佛修睁开眼。
屋内的诵经声也停了下来。
沈佛心淡淡道:“为了她,你十年内掌不了权。这些年里你大费周章,终究毁于最初布下的棋子。”
谢九平静道:“我不在乎权力。权力并非我所愿。”
“确实非你所愿,因为你原本也没有自己的‘所愿’。”沈佛心说,“或者说,你这些年的‘所愿’只有一个……”
两人的目光平静冷漠到极点,也相似到了极点。无善无恶,无光无暗。
佛修的唇边忽然泛起一点笑影:“你每年都蒙起双眼、不用修为,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命运?你想控制灵蕴,想得到她的愿力珠,让她对你言听计从,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他站起来,在桌案上投下一道阴影。
谢九沉默不语,只有握着酒杯的骨节发白。
“我不管你,只是因为不需要管。一切终究会走到这一步,你以为你算计天下人,但你也在我的算计中。因为……”
沈佛心脸上有无数纵横的疤痕,传闻是十万厉鬼啃噬而成。
但现在,它们都淡去了,直到消失无影。
他有一张俊美到极点也清冷到极点的面容,如世上最高的山巅覆了雪,又处于亘古不变的永夜中。
这张脸……
和谢九一模一样。
“你只是我的一道分身而已。你对她的感情,正如我对她的感情。”沈佛心的声音比夜色更寒凉,“既然我都不会为了她放弃大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谢九看着他。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缓缓道:“如果我不可以,为什么你可以?”
沈佛心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
“因为我是道君,你只是我的‘三尸’之一。”他平静地说,“我归位之时,就是你消失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赵冰婵和卫六郎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他们是凡人的代表,也是那些充满正义感和革新精神的人的代表。
人道的未来不在世家身上,不在修仙者身上,而是在他们身上。
我喜欢逍遥自在的修仙者,也喜欢踏实肯干的实干家。
写卫六郎的心理那儿我居然眼睛一红……哎,老了老了【不是
话说你们怎么猜出来沈佛心和谢九一个人的,就因为我配角栏吗……
可恶,我当初还想了想,决定不写谢九,因为写了好容易被看出来是一个人哦
所以我机智地决定不写
现在事实证明
我是个智障,读者都是大佬
哭了……
第五卷游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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