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阵法,据闻早已失传。
相传为夺舍禁术中的一种秘法,用于将他人的魂魄移到自己身上,窃取被移魂者的阳寿,以此迷惑鬼差和生死簿,求得长生。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所平淡无奇的学校里竟能见到这么古老的阵法。
听完苟梁对此阵法的解释,毕厦摇头道:“我虽不懂玄学阵法,但此阵并非摄生魂阳寿,而是鬼魂。”
而且威力十分强大,连他踏入此间都感受到强烈的不适。
苟梁和林道长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人在死时还有阳寿,那势必是枉死的冤魂。他们在阳寿未尽之时,横生变故,提前结束阳寿,随着他们身入地府,生死簿上的阳寿记录也将随之改变。但若他们被人用某些秘法拘留在人间,生死簿上的阳寿时间不变,鬼差也不会发觉这些人已经提前死去,那么这些鬼魂身上的阳寿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布阵人借用这些枉死鬼魂的阳寿,那么很可能,这些人的枉死就是此人造成的。
苟梁斟酌道:“移魂阵法还有一个特性,被摄魂者和移魂者的年纪不能相差太大。道长抓到的小鬼的死期都是三年前,但死者除了十五六岁的学生还有四五十岁的教职工,如此看来,恐怕是有人用此阵法同时为两个人偷阳寿。这是一条线索,我们不妨从此着手。”
林道长忙说:“那我跟组织打个招呼,让他们调档案……”
“不必这么麻烦。”
拒绝了林道长的建议,苟梁蹲下身,左手掐诀点在地上,口中念道:“天门地户,人门鬼路,八方相顾,皆唯我主。令,开幽冥之门,现度鬼之无常!”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幽暗的门,门上左右悬挂牛头马面之雕像,大门缓缓打开,一高一矮的黑白无常从门中走出。
“原来是孟天师。我们乃是管辖此地死魂的黑白无常,昨日匆促还未来得及谢天师援手相助,在此谢过。”白无常代表两人道谢之后,问道:“不知,孟天师此番传唤无常,所为何事?”
苟梁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直说道:“我想借此地生死簿一观,查两个人。”
“这……”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为难道:“天师当知生死簿轻易不可示人,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天师若想看,不若待我等回禀阎君?”
苟梁笑眯眯地说:“你们要上报阎君我不拦着你们,到时候两位被罚还是被贬,就与我无关了。”
黑白无常一惊,“孟天师何出此言?”
苟梁把车祸厉鬼的魂魄扯过来,又让林道长把他抓到的那几只小鬼放出来,让黑白无常查一查这些鬼魂的阳寿可还在。
一查之下,黑白无常大惊失色:这些鬼魂竟然都还阳寿未尽,甚至其中一人竟然还有八十年的长寿!且在生死簿上他们还是活生生的红名,没有丝毫将死的征兆。
“两位可认得此阵?”
苟梁又问。
见两人摇头,苟梁将移魂阵的作用略提了提,黑白无常都是通透之人,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这是有人用恶毒的禁术造成了这些阳寿未尽的人枉死,以他们的阳寿为自己续命!
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黑无常咬牙道:“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竟为窃取阳寿,残害这么多人命,实在罪无可恕!天师,若我二人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小黑……”
白无常想阻止,苟梁的目的早就说了,但生死簿他们也只有查阅权限,若是借给别人,那他们就是犯了大罪了。不过黑无常显然比他更看得透大局,对白无常摇了摇头。不管这件事最终能不能被妥善解决,都是瞒不住的。虽然不是他们疏忽职守,也难逃罪责,而现在是他们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
苟梁笑道:“放心,我也不为难二位。我不会碰生死簿,你们只需帮我查出三年前至今、在这片地方有什么人阳寿已终却还没有到地府报道即可。”
这事就好办了。
黑白无常松了一口气,随即查阅起来。
黑白无常的工作就是勾魂渡鬼——每当有人阳寿将尽的时候生死簿都会给出条陈,公布他们的工作内容,若生死簿没有提示上头也没有指示,他们不会主动出手。虽然每年年末的时候各地的黑白无常都会在自己的管辖地巡视一遍将未及时引渡的魂魄收回,但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一番查下来,三年前到现在,共有五人死期已到却未下地府。
其中两人是一对父女,年纪与被摄魂者相符,而他们的亲属只剩下一个老太太。
白无常睁大眼睛,呐呐道:“竟是紫金名簿。”
大功德之人在生死簿上的名簿才会呈现金色,如张窦。而唯有建立过大功德的天师或帝王才会在金色上冠紫以示尊贵,比如“孟七宁”在生死簿中也必定是紫金色。无疑,这位年过八十的老太太是位隐世的天师,曾经立下无数功德。但也同样是她,为了救儿孙的命,动用了移魂禁术为他们续命……
双叶中学,教师宿舍楼。
“你们来了。”
老太太是信佛之人,感觉到来人并没有停下吟诵,直到一篇经文诵完才停下木鱼,放下菩提子看向来人。
她的神情很平静,显然已经料到自己会有今日的结局。
不过看到苟梁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如此年轻的天师,实属幸事。”
因毕厦融魂后气息还不稳定,苟梁怕老太太看出端倪而将毕厦收回了养魂玉中。不过他脸上的厉鬼印记难逃老太太的法眼,但她并没有多言。
苟梁看着双眸慈悲的老人,有些不忍道:“您既是天师,当知生死有命,何苦强求?”
老太太说道:“同道中人,小友也应当知我等与天争命的执念。就同你的长辈为你压制命格耗费心机一样,我明知儿孙命犯鳏、命二字,却仍想让他们享长寿美满。”
林道长忍不住道:“天师,您要救儿孙虽然手段偏激但也当适可而止。您既然已经窃得阳寿,为何不拘束这些枉死厉鬼,反而放任他们在外游荡枉害了其他人的命?这所学校上上下下,全因此染上鬼气,轻则病痛,重则丧命,何其无辜!”
老太太叹了一声,“只怪我当时救子心切,未曾发现那移魂阵的记载不全,等我布阵之后才知道,我所布的阵法与古书上所载的移魂阵有所不同。不但摄取的是死魂阳寿,而且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这些年我一直设法补救,但却无奈他何。”
最初发现阵法不对劲的时候,她是有机会毁掉阵法的。
可当时人命已经犯下,阳寿也已经窃得,让她就此毁去阵法,她只怕儿孙会随阵死去,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如此迟疑了半年之后,她才发现这个阵法不仅是夺人阳寿这么简单,更有驱使那些枉死厉鬼为害四方的诅咒之力。
“我那时才意识到,创下这个阵法之人,不仅想要长生,还要以此报复人间。而阵法一旦成熟,以我的能力不足以停止它或破坏它,只能为这些无辜的人祈福,希望他们能够少受厄运。”
若非如此,恐怕在阵法大成之际,整个双叶市已经成了一片死城。
但说到底,这无妄之灾只是起于一人的私心——一个母亲的私心。
林道长张了张口,到底把到嘴边的责问咽了下去。
老太太说:“我也曾求助师门,我师兄告诉我若要解开此阵,除了布阵者的命,还要赔上所有入阵者的命。此阵布了三年,入阵者涵盖这一方水土之人,最少也有五十万之数……老婆子自知罪孽深重,但万不能让这些无辜百姓为我一己之私丧命。我只能拖,拖到破局之人出现。”
老太太抚摸着菩提子,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悔色。
苟梁心念一动,“敢问前辈师门是?”
老太太顿了顿,如实道:“我师从长天门,乃门下五十六代弟子。我师兄姓独孤,乃是本代掌门,也是当世最厉害的天师。他都无法解救,老婆子实在不知何人能破此局。”
苟梁说:“我能解。”
老太太霍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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