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钦倒是理解这种感觉,他有不少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的下属,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应该也不会想要连累他人。
更何况,只要一想到贤贤是为了他才放弃这所有、回来这里跟所有人撇清楚关系的,他心中便忍不住一阵悸动。
顾言之睡死过去,皎洁的月光在他脸上打上了一小片明亮的光芒,姜钦看着这俊美无俦的侧脸又不由心疼起来。
他这一世过得很糊涂,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追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目标。然而自打重新寻到青年以后了无生趣的日子也变得充满生机,多了一个没日没夜都在想念,想要触摸的人,姜钦虽仍旧无心地位权术,但若是只有站在那个位置才能保护青年、令他免受灾苦的话……
那这江山,他为他夺了又何妨。
兰馨从远方的拐角处闪身出来,见顾言之晕倒了便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来扶。
但见少年模样的高挑男人将自家少爷抱得很稳,她也跟着迅速调整好了自己,恭敬地对姜钦福了一福,接着指路道:“老爷的卧房在那个方向,奴婢已经安排人手伺候,公子有什么要求便直说无妨。”
姜钦微微颔首,对这懂事会看脸色的女管事越来越满意,不禁也露出个笑模样道:“辛苦了。”
“……奴婢不辛苦。”兰馨暗暗吃惊,她以前在京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原以为这少年真是如少爷所说的那样,将他于段昌岭中的河道捞出救上,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
但就方才少年那一颔首和一句话,却是经常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才能具备的语气。而且他说的是“辛苦了”却不是“有劳了”,那感觉就像是在用少爷的语气替少爷说话一样,一般即便两个人好上了,如胶似漆,但距离少爷离家的日子不过半月,他们之间会那般亲密吗?
兰馨暗自留了心,总觉得事情并不如少爷所说的那般简单。
她忍不住又抬头望了一眼,却见那少年已经大跨步地走开了,只留下一片衣角的残影而已。
清风拂过,宜国的温度没有大昌高,顾言之却仍旧觉得一阵燥热。
不由从睡梦中醒来,入目的是铺天盖地的床帏帐幕,纯洁无瑕地在阵阵清风中飘零舞动,摆出各种柔美的姿态,也遮住了床外面的一切。
他一阵恍惚,似是酒意未消,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他想要坐起来看看,却觉得头脑很沉,但这个地方却令他觉得分外熟悉,有种奇妙的令人安宁的力量。顾言之便干脆不挣扎了,而是翻了个身,改仰躺为侧卧,静静地合上眼睛思考这里是哪里。
奇怪的是当他张开眼睛之时,身体也不觉得热了,反而像被浸在温水里一样,舒适地叫人想要就这么永远地睡过去。
顾言之不由自主地挑起了唇角。
再次陷入沉睡之前猛地听见一声痛苦压抑的嘶吼声,然后又一个凄厉的男声传进了他的耳膜:“大人!”
这两道声音不大,明显不是出自一人,均是来无影去无踪,却叫顾言之心上猛地一痛,倏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他从床上做了起来,想也没想地翻身到了地上。
层层床帏被拨开,顾言之跑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脚,身上穿着大红色纹路复杂的华丽锦袍,却是衣带半解、披散着头发。
他回头,看见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几乎长及脚踝,便猛地想起自己这一世的身份,而这具身体……绝不会是宋仁贤的!
意识有一瞬间清醒,下一刻思绪却又陷入了混乱。他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四周的环境,但越是努力就越是头晕目眩,除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顾言之隐隐知道自己这是又做梦了,距离上一次他梦到奇怪的景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界,虽然时隔太久,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对于它的期待。
因为后来思前想后觉得曾经那个南天门的梦给他造成的感官太过真切,出现得又过于突兀,仿佛隐隐暗示着他一些关于不断穿越的真相。
好不容易等到这奇异的梦境重现,顾言之的头脑虽然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重,他却不甘心就这般离去,当即定了定心神,用尽全力地再睁眼去看,眼前空洞的白色果然出现了一个光斑。
随即光斑逐渐拉远、变大,变成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拱形门。
那门外的光线很强,仿佛在抗拒着他的靠近。但顾言之仍旧迈着灌了铅似的沉重双腿,拼命向那门的地方移去。
他牟足了劲,用了全身的力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那扇门越来越近,却又像遥不可及一般,怎么样都摸不到尽头。
顾言之急了,甚至不惜紧咬舌头令自己清醒一点儿,却牙关松软,如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最后终于靠近了拱门,他猛地向前一扑,却仍旧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而是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给生生逼了回来。
“啊!”身后犹如出现了一个黑洞猛力地拉扯着他,顾言之甚至没来得及多看上一眼,脑海中只剩那双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眸子和一张模糊的、严肃沉稳的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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