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之没有痛觉,他下手很重,差点儿将脖颈处的皮肤搓掉一层皮才算罢休。
重新直起腰来,感觉到秦惊风的离去,他不自觉地对着空气笑了起来,嘟囔道:“小崽子。”
随后他重新从衣柜中找出件里衣穿上,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倒回床上睡了。
因着这一晚的一闹,顾言之更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谢云融,而不会引起秦翰的什么反应。
一是因为秦翰已经接受了他们莫名依赖彼此的情感原因,二是秦翰最近似乎真的很忙。
但即便秦翰不追究了,顾言之与谢云融之间的亲密走动还是招来了不少人的非议。
以前谢云融对他的态度冷冰冰的,旁人倒不敢诟陷他什么,只说樊公子是想抱谢公子的大腿。但现在二人同进同出,还经常说说笑笑,便有许多人背地里把谢云融也一并骂上了,说他下作,假清高,最后还不是要巴结盟主心中的那块朱砂痣。
顾言之隐隐听到过这种说法,见谢云融全不在意,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人就是这样的,他走了这么多个世界,无论到了哪里,发现如果有一个群体越来越好,便总会引起其他群体的妒恨。
人心就是这样的。
不过有了谢公子的庇佑和盟主的纵容,顾言之在秦府的日子过得确实很滋润,就连从前听说他回来、经常三五成群来他这里坐坐,实则是看他笑话、找他麻烦的那些秦翰的后宫们也没再来过了。
唯一不足的是进度仍旧没有变动,自从到了这个世界进度方面就没有顺畅过,顾言之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出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造成这种事情的起因要么是方向错了,要么就是方法错了。
他觉得他该琢磨着给谢云融下剂猛药了。
这几日春光泄露,莺吟燕舞,天气逐渐转暖,李白桃红。顾言之隐隐觉得谢云融在秦府生活的日子并不是很快乐,便提议两个人去踏春,单独出去逛逛。
他之前百般讨好谢云融就是为了能叫他舒心,偏偏却不得其法,到现在他想按照自己所想的来。
乍跟谢云融提这事儿的时候对方还有些排斥和犹豫,但待顾言之换上一袭武林侠士外出时普遍会穿的劲装出现在他面前时,谢云融便是心动了。又考虑了一番,终究是答应了。
秦府后院到底不是深宫六院,男宠们出门并不受限制,但有规定丫鬟小厮得跟着,傍晚前必须回来。
以前谢云融刚被秦翰带回来时被看得很紧,秦翰从不许他出门。顾言之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让他秦府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向往和抗拒。
当下便不多言,他也给谢云融找了一件与自己相似的衣服换上,二人便坐马车出了门。
顾言之其实是想骑马走的,可谢云融认为那样太张扬,给拒绝了。
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一个马车车厢内难免显得有些拥挤。
其实这马车并不狭窄,只是顾言之在上个世界用惯了那可以随意变换内部宽窄大小的车厢,便觉得现如今的这个有些闭塞。
他们两个分别坐于车厢的两个角,位置虽然离得远,膝盖却难免会抵在一起。但两个人同为男宠,也没有什么冒犯之处,顾言之便没有在意。
他还在绞尽脑汁、苦口婆心地劝着谢云融:“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
谢云融微敛着眼睑,也不知在想什么。
“所以谢老弟你有什么特别想做却没做过的事?只管跟哥哥说,哥帮你!”
谢云融这才抬眼瞅他,目光直勾勾盯着,“你当真愿意帮我?”
顾言之正想回答,忽听外面一阵哭闹声,他与谢云融对视了一眼,谢云融率先挑开床上的帘幕向外望去,话题被打断,顾言之无法,只得掀开车帘去看。
却原来是他们已经行至城门前,城外似乎来了一伙难民,这会儿正对着守城的士兵哭诉。他们皆是百里外一小山村的山民,村子很小,一共十几户人家,几天前焚火教来他们村里收保护费,其实就是烧杀掠夺,村子里但凡反抗的都被他们给杀了,老幼皆没有例外,他们这些人是为数不多逃出来的,特意跑来武阳城这里报信并祈求庇护。
这伙人说话时不知不觉已经吸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他们说的凄惨哀绝,不禁使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其中一个士兵叹道:“焚火教是众所周知的邪教,作恶多端,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效,这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妇人大声地哀嚎起来,那士兵连忙安抚她说道:“不过你们也算来对地方了,聚义庄就在咱们武阳城中,秦盟主乃天下正义之首,你们先登个记,等会儿我带你们去见秦盟主,他必定能给你们讨还个公道!”
小士兵的话音一落,很快便得到了四周百姓的附和。大家交头接耳间皆是再说秦盟主仗义仁慈、支持公道,还有人劝那些村民们不要哭了,快快跟着这守城士兵去找秦盟主。
顾言之看了一会儿热闹,便令车夫绕开这个门继续赶路出城,说着便放下门帘,重新坐了回去。
车内的谢云融仍旧向外望着,想必也看见了刚才的那场面。
“想不到秦大哥如今这么有威信了。”顾言之一边说,一边看着谢公子的反应。
谢云融顿了一顿,缓缓收回目光扭回头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对顾言之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意秦翰这个人一样。
……这可不是记忆中他爱之深切的表现。
顾言之抓了抓头,继续尬聊,但好不容易制造出的和谐氛围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再找回来了,后半段路程谢云融一直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不怎么跟他搭话。
这期间马车已经走出城门,向城外的郊区进发。顾言之沉默了一阵,又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干脆对谢云融道:“云融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有什么不如意的,你直接跟樊大哥说。”
谢云融抬眼看他,眼中满是不解:“你缘何这么在意我的感受?”
顾言之见他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心中欣喜,面儿上却十分平静地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话:“唔,我也不知道,自打我这次醒来,就特别想你。”
“想我?”
“……就是想与你亲近的意思。”顾言之局促地笑了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谢云融原本攥在一起的两只手这下扣得更紧,他说:“我的确是不开心。”
“哦?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迎合上一双形状优美、眼尾发红的眉目,顾言之似有些失神地问着。
“因为……我……”
谢云融话语并未出口,马车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摇晃,前方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紧接着马车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蹿了出去!
顾言之身经百战,心知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中了埋伏。马上就要得到的答案又被搅黄,他心中不悦,神色一凝,揽过旁边努力在左右摇晃的马车中稳住身形的人,抽出腰上的玄铁剑刺破车顶,带人飞身跳离了急速奔走的马车。
他们二人双双落地,便有一伙黑衣蒙面之人,大约有十数个,皆手握长刀围了上来。
顾言之下意识将谢云融护在身后,他们背后,受惊的马儿连同车夫一起跑得无影无踪。
“你们是什么人?”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顾言之特意没有带任何丫鬟和小厮。出门前他倒没想过安全问题,因为他知道秦翰精心培养的暗卫会暗中跟着他们,外加上他自己的武功日益精进,所以不显一丝慌乱。
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个俊朗飘逸,一个柔美俊秀,别说是在这城外的乡间道路上,便是在武阳城中也不好碰到,尤其是那被护在身后的秀美男子,他高贵华美,目透寒霜,拥有绝世之颜,冰肌玉骨,让人见了便心生邪念,欲罢不能。
那伙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他们毫无顾忌地报出自己的来历:“我们是焚火教的!想活命就乖乖交出身上银钱,还有你身后的俊俏公子!”
那带头的人说着,竟然从怀中掏出了个令牌,正是真是焚火教众所携带的令牌。
顾言之冷冷一笑,呲牙道:“焚火教也算是天下大教,我听说教规一向森严,怎地却做出打家劫舍的事情来了?”
“少废话!你想死不成?!”那为首之人扬了扬手中的钢刀。
听到这话,站在顾言之身后的谢云融面色苍白,脑中不由想起三年前的事,只觉得今日的场景与樊流苏救他那日怎么看怎么相近。
他好歹在秦翰身边儿待的久了,不至于彻底惊慌失措,因此面儿上看起来还算镇定。但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他正用它们紧紧握住樊流苏的衣袖,生怕他一个冲动冲上去,为他再死一次。
可顾言之还真就懒得跟他们废话,他直接抽出了手中跟随原主多年的玄铁剑。
“流苏!”谢云融大喊了一声,顾言之人已经激射出去,直接将重剑没入旁侧一名黑衣人的腹部。玄铁重剑在人的身体里一旋一转,便能将肠肉内脏通通搅碎,此人已无生还的可能。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他会反抗出手。
变化来的如此之快,顾言之回身,一掌将谢云融推离了战圈,推给隐藏于暗处的暗卫,他自己则挥舞重剑,于十几个黑衣人的包围中横剑挡身,将人引向树林深处。
他若真要反抗,眼前这十几个人还不能算是他的对手。
可顾言之有意藏拙,秦翰的暗卫就在附近,他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实力,于是只能尽量避开要害,显示出吃力的样子。
树林深处的古木遮天蔽日,顾言之觉得差不多,正想反击之时,一个一袭黑色劲装的青年一路施展轻功穿云揽月般地赶了过来,他剑已出鞘,一落地便拿了一个蒙面人的项上人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言之一愣。
鲜血喷洒在青年的脸上,将他英姿飒爽的面容染得有些邪魅,可青年却浑然不觉。
有了秦惊风的加入战局很快便被扭转了过来,青年主攻,顾言之主防,二人从未交过手配合起来竟然天衣无缝。一场厮杀最终以蒙面人纷纷倒地而结束。
四周归于沉寂,日影斑驳、晦暗不明的林中,顾言之喘着粗气,背后靠着秦惊风,能够感觉对方胸膛颤动,看来同样累得不轻。
“你怎么来了?”顾言之嘴里问着却举目四望,暗中探查谢云融的踪影。
“我父亲的暗卫正在保护他。”秦惊风听不出情绪的沉声说道,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
顾言之感觉林外似乎真的有几个人向这边寻过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人已经走到那些蒙面人的尸体前仔细翻看辨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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