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澜仔细看过查抄出来的物品明细,再对比陈氏留下的两家店铺的收益,便知大头应该是在韩清茹母女的手里捏着,曹妈妈一家不过是个出力的。
另有一桩意外收获,曹妈妈家抄检出来的部分物品,竟然是之前被诬在刘妈妈身上的,于是韩清澜顺势提出要重查刘妈妈偷盗一事。
没想到不过一天,便有人来检举揭发,当年刘妈妈偷盗案的人证吴婆子,实则是收了曹妈妈的钱栽赃诬陷,这还是吴婆子酒醉之后自己说出来的。
于是,韩府的主子们决定,刘妈妈既是被冤枉的,便还是回来做清荷院的掌事。
“小姐,刘妈妈让奴婢帮忙告假。”碧月还在家中,红杏已经回了韩府,道:“奴婢去刘妈妈家中看过,她并非是拿着委屈做张做致,确然是病了。”
重回清荷院这么大的事都不进府,想来刘妈妈病得很重,韩清澜诧异道:“怎么病得这么突然?”
“刘妈妈家的儿媳妇跑了,刘妈妈一下子气急了。”红杏欲言又止,见韩清澜非要问个彻底,才道:“听说是家里日子实在过得艰难,受不住才跑的。”
刘妈妈的儿媳妇便是柳萍,韩清澜想起那日柳萍跪求她救江旺时的情真意切,又想起柳萍初到韩府时刘家便已被赶出府,但她却执意要入奴籍嫁给江旺,心中觉得柳萍并不是那样的人。
“小姐,这是刘妈妈托我带给您的。”红杏指着桌面上一尺见方的木匣子,见窗外无人,小声道:“刘妈妈说这是夫人去世之前,怕老爷再娶一房,到时候小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所以夫人把嫁妆、田地和铺子的明细都抄了一份。”
“原说是等您出嫁的时候再给的,但是刘妈妈看您此番处理曹妈妈的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所以让奴婢先带进来,好方便对照从曹妈妈家抄检回来的物品。”
陈氏不但温柔聪慧,而且事事都以儿女为先,韩清澜眼睛酸涩,若是母亲还在,她也愿意靠在母亲膝头,做个娇憨的小姑娘,不必为死生大事担忧。
她打开木匣子,里头是一摞棕红色的线装册子,一想到里头一笔一划都是陈氏亲手所书,韩清澜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册子取出来。
陈氏很细心,册子的封皮上均写有册子的类别,有记录财产明细的,有书明各处人事关系的,也有梳理常见问题应对方式的……韩清澜粗粗翻了三本,拿起第四本时却愣住了。
这一本册子乍看起来和其他几本别无二致,但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书脊上还有几点暗红的污渍,似乎是干涸的血迹。
韩清澜皱眉翻开,里头的内容很匪夷所思——页码是乱的,有数字,但无序;似乎是一本诗集,但既不是按流派、也不是按时代、更不是按诗人……完全看不出选诗的标准,有些是名家大作,有些却又极为粗浅。
韩清澜合上册子,盯着它的封面只觉眼熟,忽而想起那一日在云裳馆,那个被唤作沈平的男人拿出来骗秦湛的册子,虽则颜色不同,但一样是封皮无字。
前世,韩清澜接连遭遇毁容和退亲的打击,整个人一直状态不好,所以并没有拿到这些册子。及至后来,韩家举家回京,那时候刘妈妈身上担着偷盗的罪名,自然没能跟着回京。
再后来……
韩清澜努力回忆前世,她回京之后最后一回听到刘妈妈的消息是——
留在蜀中的刘妈妈一家,一门几口,都死在同一天。
这一日,韩清澜正在仙木堂陪韩老夫人说话,韩文宣吵吵闹闹没个停歇,韩清澜便道:“我瞧着别家的小孩子并不总是这样,是不是应当请大夫来瞧瞧?”
兰嬷嬷立时接道:“公主小时候就是个活泼性子,小少爷这是孙子肖祖母,哪里用看大夫。”
“你如今老了也不要脸皮了,连我都敢编排。”韩老夫人笑骂兰嬷嬷一句,又道:“你这性子呀,若是如今有儿子孙子,倒是应当极稳重的。”
兰嬷嬷脸色一僵,转过身咬紧了牙梆,避开韩老夫人和韩清澜的目光,去给韩文宣兑玫瑰卤。
依旧拿出那副专用的碗和勺子,舀两勺卤子,兑些水,用那细长柄的金属勺子一圈一圈地反复搅拌。
银霜打了帘子进屋,垂眉禀道:“老夫人,二房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到了。”
韩老夫人原本和韩清澜说说笑笑,听到这话顿时就止住了话声,目光游移,手上不停捻佛珠,一副极尴尬的样子。
韩文宣张大了嘴等着兰嬷嬷喂,兰嬷嬷却听到这个消息时,生生地捏弯了手中的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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