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烨现在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
昏迷的时候,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动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幼年自己的挣扎,上辈子的死对头,却为了救他跳下城楼,呵,有点意思。
等完全融合小包子的记忆,看清记忆里早已模糊得没有印象的父母的脸孔,他除了觉得讽刺还是觉得讽刺。
那一对夫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手段,只能说他们还是真够般配。
韩君烨觉得这是上天给他开的最大的一个笑话,当年他年幼,只记得父母相继倒在燕明戈剑下,血流一地,那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
而今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这段往事,父母却成了要抛弃他的人,燕明戈才是那个救他的人!
这是在告诉他,他上一世所有的怨和恨都是错的吗?
上一世他逼着自己习武学文,都是凭着对燕明戈的一腔恨意,现在这个支撑他那么多年的信念突然坍塌,他一时间也极度茫然……
韩君烨没来得及想太多,林初就端着羊奶羹进屋来了。
“过来吃。”林初把穿着羊奶羹的碗放到了矮几上,她隐隐是发现小包子神色似乎不太对劲儿。
韩君烨收起了面上所有神色,只露出孩童的懵懂天真,从床上跳下去,坐到了矮几旁。
他个头小,坐在矮凳上靠着矮几吃饭刚刚好。
林初见过这孩子自己端碗吃饭,并不担心他把羊奶羹撒到衣服上。
林初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小包子乖巧把羊奶羹一点点吃掉。她知道韩君烨聪慧,甚至心底也怀疑这只小包子是不是故意装失忆,就是想他们收养他,毕竟原著中就提到幼年在韩府是韩君烨的一段灰暗时光。
小孩子心思都是极其敏感的,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现在他爹娘都不在了,他能亲近的也只有自己和燕明戈。
可是……他们一个是男主,一个反派,这简直是宿敌啊!现在其中一只小还好说,等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林初脑子里天人交战的时候,韩小包子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林初,上辈子作为宿敌,他自然是把燕明戈的一切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上辈子燕明戈身边完全没有女人,这辈子燕明戈那老谋深算的家伙是从哪个旮旯角给自己刨了个媳妇儿出来?
二人就这么诡异的相互打量着,直到韩小包子喝完这碗羊奶羹。
“饱了吗?”林初笑着问他,不管咋样,现在这就是一个五岁孩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饱了!”韩君烨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林初用手绢给他擦去了嘴边残留的羊奶羹,又让荆禾进来把碗筷收拾了下去。
韩君烨打量了荆禾一眼,自然看出荆禾是习武之人,他厚颜无耻找林初要抱抱,“娘,抱……”
他向着林初伸出手。
他故意叫林初娘,就是想通过这事告诉燕明戈,他失忆了。以他上辈子对燕明戈的了解,心狠手辣的大反派肯定不会留下任何一个隐患!
上辈子他是混在难民堆里没被燕明戈找到,这辈子他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虽然感觉现在这个燕明戈跟他上辈子的死对头有点不一样,可是燕明戈照样杀了韩子臣……
有些事情脱离轨迹,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的。
韩君烨现在摸不清燕明戈对自己的态度,思来想去,还是先装失忆比较好。
至少可以让燕明戈不这么快对他下杀手。
被人一直追着叫娘,林初也是颇为无奈的,她捏了捏韩君烨的小胖脸,低声道,“你该叫婶婶!”
韩君烨一双大眼开始雾蒙蒙,“娘不要烨儿了……”
林初:“……”
良心开始自责了怎么办?萌宝哭起来,她还真有些手忙脚乱的。
“哎,你别哭啊,我真不是你娘……”林初觉得头大。
她正解释这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这是怎么了?”
燕明戈一身明光甲未退,逆光站在门口,有种战神临世的感觉。他的头发束得整整齐齐,更显得一张俊脸秀出尘,偏偏身上一股张狂压迫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初还是第一次见燕明戈穿这么正式的战甲,眼前不由得一亮。
不过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芥蒂,态度就有点不冷不热,“回来了?”她视线落到韩君烨身上,“孩子可能昨天烧得太厉害,今天一直说胡话,我一会儿带他去医馆看看。”
燕明戈听了林初的话,眸光也落到了韩君烨身上。
韩君烨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保住林初的腿不撒手,也不看燕明戈,只嚎啕大哭含着,“娘……”
林初被小孩突然大哭吓了一跳,只得抱起来安慰,“不哭不哭……”
燕明戈眉心一皱,“他这是怎么了?”
林初扫了他一眼,幽幽道,“会不会是你太凶了?”
燕明戈:“……”
林初尴尬笑了两声,“要不你出去试试?”
燕明戈意味不明看了林初一眼,视线又落到了韩君烨身上,“再哭,我把你扔出去。”
韩君烨吓得立马不哭了,就是一直打嗝儿。
林初有些心疼,就不满看了燕明戈一眼。
燕明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走进两步,一只手就拎起了韩君烨。
小孩骨头脆,林初怕伤到他脖子,忙对燕明戈喊,“孩子不是你这么抱的。”
燕明戈自然知道抱小孩得用两只手,只是他眼下心中有些不爽。
不过林初都说了,燕明戈只得勉为其难两只手抱起韩君烨,居高临下睥睨着张包子脸,眼底的嫌弃再明显不过。
韩君烨心中警铃大作,心想这反派果然对他有杀心。
打嗝儿打着打着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林初担心是燕明戈这身盔甲太硬了,磕到了孩子,连忙伸手抱了过来。
韩君烨立马双手环抱过林初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娘……”
燕明戈眸子睨着这小不点,慢悠悠道了句,“用过午饭我陪你去医馆。”
林初有些诧异,“你下午不去军营?”
“下午不去。”燕明戈说着又扫了韩君烨一眼,“只会叫娘不会叫爹,看来是真傻了。”
林初:“……”
韩君烨:“……”
“一家三口”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用完了午饭,燕明戈就带着林初和韩君烨一起去医馆。
因为家中还没有小厮,燕明戈只得自己亲自驾马车,他琢磨着,有时间了再买个小厮回来,不然他不在家的时候,林初出门,连个驾车的小厮都没有。
不多时就到了医馆,姚城比起羌城虽然太平了不少,可毕竟是边塞,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求医问药的人自是不少。
医馆前排队看病的人都排到了大门口,外面寒风阵阵,林初怕韩君烨风寒复发,就没敢让韩君烨下车。
医馆旁边蹲着几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见一辆马车停在这里,不时往这边望过来。
最终有一个胆大的走过来跟燕明戈交涉了几句,林初才知道,这些人在这边蹲墙角根儿,就是想着寻一些想看病又不想排队的人,付给他们两三文钱,他们就帮忙排队。
燕明戈给了那泼皮五文钱,小混混显然十分高兴,立马就排进了长长的队伍里。
墙根儿那边观望的另一些混混则有些羡慕又有些恼恨的样子,许是觉得若是自己胆大一些去跟那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交涉就好了。
小混混帮忙排队去了,也没见燕明戈进马车坐坐。
林初就寻思着,这家伙估计就是单纯不想往人堆里扎,不过想想也是,他阴着脸往病人堆里一站,这不明摆着吓人嘛。
看病的人多,等待的时间也格外漫长。
林初怕韩君烨无聊,给他讲起了故事。期间她打起车帘朝医馆看了好几次,发现排队的小混混还没有排到门口。
林初靠着马车壁,有些头疼的想,这看病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似乎都不咋容易。
外边突然一片喧哗,林初掀开车帘子望去。
只见一个七尺大汉带着一个妇人闯进了医馆,不管不顾推开正在看病的一个老翁,让妇人坐到了凳子上。
老翁腿脚不便,被大汉一推,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哎哟哎哟直叫唤。
周围的人不免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
大汉一脸凶相冲着一群老弱病残喝了一声,当即没人敢吱声了。
大夫本来还想说几句,一见这大汉这般凶悍,也不敢多言。
大汉把一柄大刀插在了柜台上,喝道,“我夫人小产了,你给她好好看看,若是保不住这孩儿,老子要你项上人头!”
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妇人杏眼桃腮,是个美人胚子,一手捂着小腹,脸上是一幅强装出来的痛苦模样,一双眼却有些不安的望着大夫。
林初觉得那妇人面相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赫然发现那就是先前入了副将帐子里的一个流放女眷,她并不是跟原主一起当丫鬟的,而是另一户被抄家人家的姨娘,原主跟她并不熟,只是到了边关才有几分龃龉。
马车外突然传来燕明戈的声音,“我出去一会儿,你们呆在马车里别乱走。”
林初见燕明戈大步流星朝着医馆走去,以为这大反派今个儿是突然想做件好事,教训那不排队看病还仗势欺人的莽汉一顿。
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原本围在医馆门口的人不由自主的为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提着刀威胁大夫的大汉抬眼瞧见燕明戈,那握刀的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燕……燕……”他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瞧见对面有个窗户,他二话不说朝着窗户飞奔过去,一头从窗户扎了出去。
“相公!”坐在凳子上的妇人尖利叫了一嗓子。
可惜那大汉头也没回一下。
燕明戈瞧了一眼大汉插在柜台上的刀,抽了出来,美妇人吓白了脸,以为燕明戈是那大汉的仇家,连忙道,“我只是他的小妾,他还有个正妻,你……你别杀我……我才给他做妾不到一个月……”
她为了跟正妻斗法,连假孕都扳扯出来了,好在前天王猛突然火急火燎的要带着他们赶路,她不慎摔了一跤,又恰好月事来了,就借此说是小产了。谁知王猛今天硬是拉着她来了这医馆。
燕明戈根本就没有理会这妇人,只给大夫留下一句“继续看病”,也从被王猛砸坏的后窗跳了出去。
妇人根本无病可看,眼下她相公都跑了,妇人能感觉到那些病人落在她身上形形色色的目光,心中微恼,也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医馆的这波闹剧就此结束,大夫继续给病人们看病。
林初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看着那妇人走远,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妇人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跟着是几声极致凄厉的“相公——”
燕明戈在这时候回来,排队排到了医馆门口的小混混正在朝着他们这辆马车张望。
燕明戈抱韩君烨拎下马车,语气甚是平静,“去给这小子看看脑袋。”
林初本想问街角那边是怎么了,被燕明戈一说,她顿时无言。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骂人的?
她瞅着被拎着的小包子实在是可怜,还是没忍住饱了过来,“之前你还把孩子一路揣怀里抱回来,如今这是怎么了?”
燕明戈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韩小包子,“不知道,现在就是觉得这小子瞅着就碍眼。”
韩小包子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
街角那边突然爆发出了几道嗓音,“杀人了!杀人了!”
林初看了燕明戈一眼,“那边……”
燕明戈点头,“清理一个羌城的叛徒。”
已经到了医馆门口,林初也知道这些事情不便在这里说,就缄口不言。
眼见已经到了他们,林初就把韩小包子放到了凳子上,冲大夫道,“大夫,您给瞧瞧,这孩子昨天感染了风寒。”
小包子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林初其实并不在乎,她只希望这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已经没有了父母和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愿上天不要再夺走他的健康。
大夫干枯得跟松树皮似的手指按在在韩君烨胖乎乎的手腕上把脉,换了好几处,大夫才笑着说,“你们这娃娃养得好,胖嘟嘟的,我差点没摸到脉。”
燕明戈慢悠悠道,“他都能赶上小灰了。”
顶着一张包子脸的韩君烨:“……”
他要减肥。
“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娃娃底子好,是药三分毒,我就不开药了,你们夫妇两平日里多用心些,别让孩子再着凉就是了。”大夫拈着山羊须道。
林初正想道谢,却听燕明戈道,“他脑子没给烧坏?”
大夫瞪了燕明戈一眼,后面看病的人也议论纷纷,显然是在说燕明戈这是怎么当爹的。
韩君烨趴在林初肩头,背对着燕明戈的小脸已经完全沉下来,霍霍磨牙。
燕明戈毫不在意大夫和那些病人的目光,继续道,“不然这傻小子怎么连爹都不会叫了?”
林初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反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兄弟,你这一脸凶相,别吓着孩子了,你吓着他了,他哪肯叫你……”一个看病的大娘道。
有人附和道,“就是,对自家的崽子,还这么凶神恶煞的……”
成功作死被众人指责的燕明戈带着小包子离开医馆。
林初抱着韩君烨上马车,燕明戈坐上马车的时候,伸手在韩小包子脸色捏了一下,语气却是含笑的,“臭小子。”
韩君烨把头埋进林初怀里,看起来像是在撒娇,眼中却是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复杂。
回到家中天色已暗,荆禾手脚麻利准备了晚饭。
韩小包子因为又吃了一碗羊奶羹,所以晚饭只挑了几筷子他喜欢的菜吃。
许是小孩子晚上困得比较早,用过晚饭小包子就有些昏昏欲睡,他脑袋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看得林初又好笑又心疼。
“困了?婶婶带你去睡?”林初一碰韩小包子,他立马就醒了。
小包子望着林初愣了一会儿似乎在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儿,他扯着自己的袍子咕隆两声,一张包子脸努力维持一个严峻表情看起来挺逗的,“要沐浴……”
这让林初有点尴尬,她们昨天才搬到这儿来,新衣什么的,都还没准备,不过好在这是严冬腊月,一天不洗澡也没什么,林初只得低声哄到,“包子,婶婶明天带你去买新衣裳,买了新衣裳再洗好不好?”
韩君烨听到包子两个字眉毛抖了抖,他瞅了一眼自己肉乎乎的两条胳膊,小眉头瞬间一片凝重:要减肥……
林初用热水给小包子擦了脸,又给他泡了脚,这才让孩子睡下了。
她出去倒了水,再准备回房时,就发现燕明戈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那儿。
林初瞧见他面上一派凝重,以为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燕明戈拿出她上午画好的那几张滑轮的模型图,脸色罕见的冷峻,“这是什么?”
“滑轮模型图。”
燕明戈眉头皱了一下,显然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林初怕吵到屋子里的小包子睡觉,压低了嗓音道,“孩子正睡着呢,我明天给你说。”
她原本是打算今天给燕明戈说这事儿的,毕竟燕明戈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看他那把玄铁大弓就知道,这个时代应该也有十分了不得的铁匠师傅,若是能把滑轮做出来,那自是再好不过。
可惜后来闹了小包子这一出,她就给忘了,现在她也有些困了,就想着等明天有空了再给燕明戈说。
谁知燕明戈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直接进了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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