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要刮,还有别的事情也要做。”
司无岫笑着看他。
唐宁还来不及咀嚼他那“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发言是怎么回事,便见司无岫突然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使劲便拉得自己靠向了他。
司无岫黑眸明亮,灿若星河,仿佛要让唐宁沉溺于其中,趁他满脑子不解之时再次吻上那双柔软的唇。
这一回可不是浅尝辄止,而是略带强硬,司无岫空着的一手扣着唐宁的后脑,让他无法逃离。
舌尖探入,缱绻缠绵,相濡以沫。
“唔……”唐宁使劲想推开他,可是怎么都不得要领,唇舌被吻得红肿发麻,心跳不已,连呼吸都是皂角味混合着司无岫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某种发情剂,在他身体里点燃一簇簇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觉得自己像那缺了水的鱼,张口想要呼吸,却只能吞入更多致命的气息,连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湿热水雾。
不知过去多久,司无岫才轻轻放放开了他,用拇指抹去唐宁嘴角的湿痕:“阿宁……”
尾音拖长,比平时更添两分缠绵。
“宁”这个字本就是后鼻音,念出来的时候话音就有点欲尽未尽的缠绵之意,只要掺了一分情意进去,都能显出五分的甜蜜来。
而司无岫一向冷脸示人,感情内敛。可一旦他将内心豁开个缺口,那奔流涌动而出的情绪便以会难以阻挡之势,不光要吞没自己,也会将眼前的人都一并吞没。
毫不掩饰的情意,即便没有什么动听的话,单只叫一个名字,也会动听得令人无端心乱。
是小鹿乱撞那样的心乱,根本不受控制。
为什么这个人说的“阿宁”,和别人说的感觉完全不同?
唐宁望进那双暗含笑意的双眸,一会儿被那浪潮般的情绪煽动得浑身发热,一会儿又被那极其坚定的眼神给看得头皮发麻,就好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现在逃的话……还逃得出猎人的掌心吗?小动物绝望地想。
身体仿佛在冰与火之间徘徊辗转,忽冷忽热,恍恍惚惚,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司无岫等了一会儿,见唐宁还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不由好笑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呢,就不想对我说句什么?”
“说……说什么?”唐宁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机械性地重复他的话。
“我心悦你,那你又是如何想的?”司无岫直白地问。
虽然他一向在唐宁面前都很直白,可除去心中压抑之事后,那份轻快感让他不由得像个毛头小子般,没有任何铺垫和准备,甚至也不顾后果,直接就这么问了。
虽是直白,可司无岫的心跳也很快。等待的过程哪怕只有一瞬他都觉得十分漫长,而从前那个谨慎缜密又耐心的司无岫也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他也不在乎,任谁遇上这种事,就没有一个人能冷静得了的。
可唐宁仍在宕机,等他意识到对方这次有别于从前的任何一次调戏,那眼神认真得像是有一束光,只要直视超过三秒就会令人头晕目眩,唐宁终于满脸通红地错开视线。
这一回司无岫并不是在逗弄他,而是说认真的。
“我不不不不……不知道。”唐宁完全不敢去看司同学的脸色,五官皱成一团,非常苦逼。
其实唐宁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该说什么,耳边仿佛有个嗡嗡的声音一直在吵,心里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在跟它打架,最后他能听见的只有那“咚咚、咚咚”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这会儿他觉得大脑异常的缺氧,连思考都办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遵循心里鼓动着的声音把那句话颤抖着说出来,可一看司无岫那双仍旧微带笑意的眼眸,张口的话就变成了:“……你胡子还没刮干净呢。”
司无岫:“……”
唐宁尽量不去看那双眼睛,伸手靠近他的脸:“那那那我继续了……?”
“还是我自己来。”司无岫抓住他的手,喉结微动,“我怕你一不小心将我毁容,日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还是你来!”唐宁立马将小刀塞进他手里,转头往外走,“我去看看外头那锅汤熬好了没有。”
司无岫在他身后道:“你跑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唐宁身形站定,表情纠结。
这可真是不好说,刚才那下嗷呜一口,感觉自己连舌头都要被他吞下去,也跟真的被吃掉没差多远啊。
“我不会急着让你答应,也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为好。毕竟和我在一起不是刺杀就是阴谋暗算,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会受到牵连。”司无岫的声音恢复平静,还透着些许寥落,“正如司家的人都说,我是个灾星。”
唐宁急忙转过身:“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灾星啊!”不光因为他是主角,就算是身在剧情之中,唐宁和他相处这差不多半年里,小到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照顾。
没有他,唐宁也不可能有机会学到驭灵术。
“你只是命途坎坷了点,但是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唐宁着急地说,“我可以保证,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能逢凶化吉,闯过难关,最后问鼎武道巅峰!”
司无岫表情微怔,他完全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苦肉计,却让他从唐宁口中听到如此评价。
虽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听上去却也十分甘美了。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会对他这般信任,还如此笃定他会有那般高的成就——便是他自己,也不一定能用这么确切的口吻说出口。
问鼎巅峰。
无论谁对司无岫说出这句话,他都会觉得对方是虚情假意,或是恭维自己。唯有唐宁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心眼实得不能再实了。
“唉……”司无岫深深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再添一把火,让这小狐狸精对自己多产生一分难以割舍之心,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自己更加难以割舍。
连后面准备好的那套说辞也都说不出口了。
完全就是,弄巧成拙。
唐宁却还以为司无岫还在感叹自己的命运,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安慰,总不能把自己知道剧情的事情说出来呀!
急得他都顾不上刚才被强吻的事实了,或者说他这鸵鸟心态,已经到了对方不提,自己也假装没发生过的程度。
唐宁哭丧着脸想,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司无岫的告白,因为他真的捋不清!分不清自己对对方到底是什么感情……
心动是有,被亲了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那就是喜欢吗?
从没谈过恋爱的唐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他暂时还回答不上来……
所以他还是先将注意力转移,急切地对司无岫说:“你真的没必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上天都是公平的,虽说你早年不幸,但命运必会对你的将来有所补偿,不信你就等着瞧!”
补偿?
司无岫看着面前真心实意为他感到担忧的人,如果真有所谓的补偿,那么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小呆子了。
自从和唐宁相识,连玉荷都说,他的脾气变得温和许多,连手段都变圆滑了。
“罢了,你还是先去看着你那锅汤。”司无岫轻轻摇头笑道,“刚才那番话就当我没说过,别为我担心。不过你该考虑的事情也别忘了,我还在等你的答复,一辈子都会等,嗯?”
“好……好的,你也别太伤感了。”唐宁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才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剩下司无岫一人握着唐宁的小刀,又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
光亮的刀刃上映着他如玉面冠上柔和的神情。
这一段暂时揭过,司无岫待唐宁还是和平时那样,既没有催促他,也没有再啃他了。只是偶尔视线相触,唐宁总是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吓的。
除了这些之外,两人相处时也不怎么尴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胡子刮净后,司同学又是风采动人的翩翩佳公子一枚……如果能忽略他袖子衣摆上那些大小不一的蜈蚣状缝线和补丁的话。
司无岫来到山洞外,手握绿影剑,右腕一抖,试着练了一招剑招。
山洞外的一洼沼泽登时被剑气劈成两半,像热水沸腾般炸开,纷纷变成白雾散去,余下的空地则被剩下的沼泽慢慢吞并。
而司无岫这一抬手,手肘上一块灰色的补丁显得格外明显:“……”
唐宁差点想捂脸:“都说了这不是我擅长的啊,等咱们出去以后,再看看外面有谁多带了一套衣服。”
做补丁的布还是唐宁从司慕华的旧箱笼里翻出来的,看不出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质地硬邦邦,颜色也不好看。
但这山洞里条件简陋,实在找不到除了抹布以外的第二块布了。
“无妨,总归还有件衣服穿,比没有的要强。”司无岫将剑收起,走到唐宁面前,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还是阿宁体谅我,没让我落到衣不蔽体的地步。”
唐宁本能要拍开他的手,却被司无岫躲了过去,这人顺手又捏起了他的下巴:“试剑的效果你也看见了,不到一成功力就能劈开沼泽,待我用上十成功力,定能带你出去。”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就能离开了?”唐宁瞪了他一眼,这回总算是拍掉了他的手,“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我知道你在担心你二哥。”司无岫道。
司无岫知道,唐宁虽然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对唐定的担心,是怕会令他分神,影响修炼,但这不代表唐宁心里不着急。
他们找了这大半个月,几乎把魈魅的肚子都逛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唐定。有极大的可能是,唐定并没有进入魈魅的体内。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破开妖法,想必这大半个月里唐定也在疯狂地寻找他们。
唐宁不提,司无岫也清楚,他对唐定这位兄长有多看重。
唐宁从司无岫的眼神中也看出来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两人都在为对方着想,只是心照不宣,都不说出口而已:“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想了想,他又问司无岫:“对了,要不要把你娘的箱笼也带上?”
那箱笼里除了一些习武心得外,还有司慕华的旧首饰和其他的私人物件,以及那幅她年少时的画像。
唐宁看过原著,知道司无岫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司家人又恨不得将司慕华的存在给抹去,所以那幅画像很可能是她唯一留下的画像了。
司无岫却摇了摇头道:“就让它们留在这里,该记住的东西,我都记在脑子里了,其余的旧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插在唐宁的发髻上:“除了这个之外,别的我都不带走了。”
唐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支白玉簪他也见过,通体雪白,没有杂色,也没有任何花纹,男女通用。
“你带走就带走,干嘛插到我头上来?”唐宁纳闷。
“在阿宁的头上显得更好看啊。”司无岫面带微笑,理所当然。
唐宁狐疑看他一眼,这家伙该不会是自己簪着看不到,所以让别人簪给他看?
真是的,还是那么的恶趣味。
与此同时,司无岫摸了摸贴在腰际的那把小刀,唇边的笑意险些没压住——这小呆子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反应过来,互相交换贴身之物,就等于是交换了定情信物。
看到唐宁还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司无岫腹中的墨水不自觉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真不带别的东西了?”唐宁问他,“画像也不带吗?”
司无岫敛起笑容,仍是摇头:“这些日子我都在思考,这山洞究竟是被魈魅无意中吞下的,还是我娘有意这么做的。后来我看见这路引,猜测这多半是她故意的了——路引原本是在元帝手上的,她或许想让他去找她,但他最终没有赴约。”
唐宁听得直叹气,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啊……
可真复杂。
要是再加上个华绅他爹,那关系简直乱得没法看了,想一想脑袋都要死好多脑细胞。
所以唐宁也就不去折腾自己的脑袋了。虽然明知除了他们之外也不会再有人造访,唐宁还是将山洞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这才果断跟着司无岫离开了这里。
刚来的时候司无岫身受重伤,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才抵达山洞,如今这段路却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
沿途所见还是如来时那般,杂草乱木,还混杂着气味难闻的沼泽。
两人来到最初降落的草地上。
“这里应当是距离魈魅的咽喉最近的地方。”司无岫仰头朝上方看去。
唐宁也抬起头,可在魈魅体内,四周没有光源,火折的光又照不到那么高的地方,上方同样是一片漆黑。
司无岫抽出长剑:“阿宁,你退后一些,我怕等下用上全部功力的剑招会波及到你。”
“好。”唐宁这几日都在看他修炼,已经能掌握到他的伤害范围,自觉退到安全区域,对他微微点头。
司无岫单手执剑,右腿后撤一步,缓缓提气,将全身内力倾注在右手剑中,倏然,抡剑朝着虚空一刺!
无数剑气化成一条银中带绿的游龙,龙吟高啸,挟带毁天灭地之能冲破黑暗天穹!
霎时间,四面八方爆开了一阵又一阵的碎裂之声,周遭景致不断延展、拉伸,而有的又不断缩小、湮灭,唐宁抱着脑袋,只感觉到天旋地转,连站都要站不稳。
“当心!”司无岫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唐宁感觉到自己被人护在怀里,脑袋被死死摁在那人的肩膀上。
都快呼吸不了了。
唐宁闭着眼睛感受,直到脚下再也不摇晃了,他才拍拍司无岫的后背道:“行了,快放开,我感觉咱们已经出来了。”
司无岫慢慢放开手,脸上略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再多抱一会儿的。
唐宁再次睁开眼,视野已经重新恢复光明,这周遭的景致瞧着也很熟悉——正是他们当时遭遇刺杀的岩山,甚至地上还能见到黑衣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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