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公司和搬家的事一起忙,这段时间哪怕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申屠川在做,季听还是晕头转向的,一直到万事尘埃落定,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大四实习的时候就开始上班,到现在也有个两年多了,现在猛然间松弛下来,感觉出乎意料的好,整个人都精神了。申屠川看在眼里,便提出要她休息两个月再来公司上班,她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在闲在家的时间里,季听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查阅有关被校园霸凌后心理修复的资料,偶尔还会约心理医生见面,聊一聊这方面的事。
了解得越多,就越清楚,申屠川果然没有真正走出被霸凌的阴影,如今的他只能说是不在乎了,而非放下了。季听跟心理医生聊了许多,得出的结论是如今的申屠川,只能靠自愈。
这就麻烦了,如果他能自己走出来的话,那道浅浅的痕迹又怎么会一直在呢?季听叹了声气,闲着的时间越多,心里就越是忧愁。
一个工作日的早上,季听皱着眉头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对上了申屠川深邃的眼眸,她怔了一下:“你今天不上班吗?”
“嗯,不上。”申屠川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季听不解:“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突然不去了?”
“想在家里陪陪你。”申屠川轻笑一声,把人抱进怀里。
季听更加疑惑,枕着他的胳膊问:“怎么突然想起在家陪我了,你到底怎么了,怪叫人不放心的。”反常得简直不正常。
申屠川闻言沉默许久,吻了吻她带着香气的头发,低声问:“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嗯?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问。”季听仰脸看向他。
申屠川垂眸和她对视,半晌抿唇道:“我看到了你这段时间的搜索记录,你在查有关抑郁症的事?听司机说,你之前去看过心理医生。”
“……”
“听听,你是生病了吗?”
申屠川在说出这句话时,嘴唇轻轻颤了一下,明明在外面是大名鼎鼎的商业奇才,谈笑间便左右了巨额项目的发展,可每次在季听面前,都时不时会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为她每一次的细小变化感到不安。
季听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后只好如实回答:“没有,我是在帮你查那些。”
“帮我?”申屠川略微惊讶。
季听讪笑一声点了点头,把她的担忧隐去胎记那段,尽数告诉了他。申屠川听完久久沉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倒不会生季听的气,认为她没事找事,因为自从两个人认识,他就有种‘季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的认知。
安静许久,他斟酌着开口:“过去那些人,我承认曾经让我非常不愉快,但他们不足以成为我的恐惧。”
“我知道,你一直在很好的长大,不会让别人真的影响你什么。”季听安慰的握住他的手。
申屠川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沉默一瞬后在她手上印下一吻,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恐惧说出口。
他有段时间频繁做梦,梦里自己又回到了被恶人欺凌的时候,醒来后每每后怕,却并非怕那些人带来的伤害,而是怕那个没有季听在身边的自己。那个自己最终还是成为了恶魔,将所有加害过他的人屠戮,最终自戕于教学楼上,以自己的血给这世界上了一课。
梦里有多绝望多黑暗,醒来后的自己就有多介意,所以那段时间他最喜欢的事就是黏着季听,只有多靠近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的活着。
“听听,我好爱你。”申屠川低声道。
季听轻笑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爱你。”
“谢谢你没有生病。”申屠川在听到她并非生病的那一瞬,心里是无限感激的。
季听低低的应了一声,半晌开口道:“也谢谢你平安长大,可以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申屠川笑了,掀起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我们两个既然这么感谢对方,哪能只用说的,不如用行动表示。”
……这一言不合就开车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两个人在家胡闹了半日,申屠川还是去上班了,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季听说要陪他过去,他想到可以试一下新办公室桌子的舒适度,便欣然答应了。
“……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啊?”季听换好衣服出来,就觉得他眼神怪怪的。
申屠川一本正经的摇头:“怎么会,走。”说着,便牵着她的手去开车了,同时心里还在思考,如果这张桌子不够舒服,那就把旧办公地点的挪过来,毕竟苦谁也不能苦听听。
季听坐上副驾驶后,就听到他嘴里嘟囔着什么,等听清楚内容后,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就不能多想一点健康的事?”
“运动还不够健康吗?我只喜欢运动。”申屠川穿西装打领带,眼镜也换成了相对精英的金丝眼镜,怎么看怎么衣冠禽兽。
季听嗤了一声,拒绝再跟他交流这些,歪在副驾驶上便不说话了,申屠川笑着牵住了她的手,季听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哭笑不得的由他去了。
最后申屠川还是如愿试了新桌子,并且在过程中一脸认真的问季听舒适度,被季听忍无可忍的拿文件夹拍了才闭上嘴踏实干活。等到两个人闹腾完,外面天已经黑了,公司里的人也走得干干净净。
“都怪你,多大的人了,闹起来还没个轻重。”季听一边抱怨,一边梳理凌乱的头发。
申屠川坐在椅子上愉悦的看着她,没有拆穿她明明也很喜欢这件事。等到两个人把办公室打扫一遍,已经是夜里快十点了,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往楼下走,在电梯的门板上看到对方的倒影后,没忍住笑了起来。
“真傻……”季听笑完无言的捂住了脸。
申屠川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在怀里往外走。等快到车库时,两个人和一个保安迎面撞上,看到彼此的脸后都同时一愣。
“李文?”季听惊讶。
李文讪讪看他们一眼,不自在的缩着肩膀开口:“好、好久不见啊。”他当初转学之后,没多久就爆出他在之前学校偷东西的事,然后就辍学了,之后一直在上班,前几年更是早早结了婚,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当初大伯给他介绍这份工作时,他心里是抗拒的,毕竟给昔日欺负过的同学打工,怎么想都觉得屈辱,可这份工作比其他地方的保安工资高,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早就没有了傲气的资本,能维持生活便已经很感激了。
季听和申屠川对视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便干笑着寒暄:“你在这里上班啊?”
“嗯,当保安还算清闲,”李文说完,慌忙到控制室把灯打开,车库两边的灯立刻亮了,他的笑里带了些讨好,“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开车回去。”
“……诶,好。”季听点了点头,和申屠川一起开车走了。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沉默,许久之后季听才感慨:“当年那么混蛋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也会踏踏实实工作了。”
“他现在说不定也很混蛋,只是家境不够殷实父母又老去,没有了继续浑的资格而已。”申屠川平静的开口。他不会告诉季听,当年自己查到了拍他们照片的人是李文,也不会说自己用同样的方式,将李文偷过东西的事宣扬到了他后来的学校。
他会按照季听期望的方式成长,也愿意随时为她挥起屠刀,只是这些都没必要告诉她而已。她的目光所及,都该是最干净最好的事才行。
季听看着前方发了片刻的呆,这才开口说话:“其实这些人的未来大多是注定了的,他们用学习的时间去欺负别人,到检验学习成果时要么辍学要么去一个不好的学校,再之后浑浑噩噩一生,即便有能改变这种状态的,也是要在后来花费几倍的时间精力,才可能有一点变化。”
“你的意思是,恶人终将有恶报?”申屠川若有所思。
季听耸肩:“虽然不是绝对,但也差不多,昔日作恶的人会为自己的恶付出代价,沉默的人有朝一日会被沉默淹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终途,通往哪个方向,却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那我们呢?会前往哪个方向?”申屠川有些好奇。
季听嘿嘿一笑:“当然是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任他人或柠檬或诋毁,都会一直手牵手,丝毫不被外界影响,最终埋进一座坟墓,彻底相守在一起。”
申屠川听着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却还是警告的看她一眼:“说什么坟墓,不吉利,聊点别的。”
“那我的申屠先生想聊些什么呢?”季听歪头看向他。
申屠川笑了:“聊聊今晚吃什么,我现在虚得很,需要补补才行。”
“……所以说,以后麻烦不要这么不知节制,哪有成天都只做那种事的。”季听瞬间无语。
申屠川沉默一瞬,用十二分真心回答:“但凡我能控制得住,也不会成天都只做那一件事。”
“……”自己就不该跟他聊这些。
这天遇见李文的事,仿佛一颗小石子投进湖里,泛起点点涟漪之后湖面就恢复平静,再也无人提起他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季听终于休完了她的漫漫长假,在冬至这天,光荣的成为了申屠总裁的特别助理。之所以特别,就是因为钱多事少离家近,还有总裁大人的贴身服侍,偶尔有搞不定的工作,总裁会亲自下场处理,哪里像是去上班,简直像是去做太上皇。
季听起初还是有点不习惯的,渐渐的也就适应了,每天和申屠川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吃饭,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二十四小时贴在一起的状态,神奇的是两个人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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