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给成梓琳打完那通电话后,等了好几天,对方都没有回应。
林卿卿有点在意。如果这是纯粹的成家家事,比如成教头外遇出轨被她撞破之类的,她可能只会给成梓琳发条匿名短信,后续如何她不会再关注;
但成教头在那通奇怪的电话前,先去了宫择办公室门口。
这件事跟宫择有关——那她就必须关注了。
成教头能做教头,除了他有极强力的火系异能外,跟他作战经验丰富、为人警觉敏锐也分不开。若非如此,林卿卿早就自己去尾随他看个究竟了。
林卿卿抿唇想了没一会儿,敲响了宫择办公室的门:“宫总。”
宫择正在打字的手一顿。
自从上次……那个梦之后,他便有意回避林卿卿,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可,越是逃避,她的模样反而越清晰。
白天尚且能靠理智管控自己的行为,到了晚上,他的梦境疯狂反扑,一晚比一晚荒诞。
比如昨天晚上,他甚至梦到她将人锁了起来,关在小黑屋里酱酱酿酿。
梦中一切都不分明,他听到自己喘得粗重,呼吸全乱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水汪汪的眼睛。她的唇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齿列,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俏皮的虎牙;她曾经用那双柔软的娇红唇瓣贴着自己轻吮,而他绷紧了脊背,没有给出回应。
今天,他不会再放过了。
男人伸手解开衬衫领口,不由分说俯身下去,含住那柔软唇瓣,一只手在滑嫩腰侧摩挲,爱不释手一般……
“笃笃。”
又传来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宫择不由黑了脸。正肖想到要紧关头,谁这么不识好歹?
“宫总?”
那不识好歹的人出声叫他,声音低柔绵软,带着点疑惑,嘀嘀咕咕的小声说,“是不在吗……”
随后便是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宫择怔了一瞬,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打开门。
林卿卿怔然回头。
她的短发稍微长长了一些,发质还是很好,乌黑亮泽,绸缎一般。她倏然转头,宫择便看到那柔软的青丝在半空中蓬松起舞,缓缓下落,覆盖住她白皙的后颈和额头,软乎乎的齐刘海下,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宫择霎时间屏住呼吸,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古人歌颂什么青丝如瀑,三千烦恼……他看,短发也很好。
林卿卿看着他凝固了的英俊面庞,奇怪地眨眨眼:“宫总,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想跟您说……”
“进来说。”宫择让开门。
林卿卿进门,刚酝酿了一下怎么说成教头的这件事,宫择就看似冷静道:“你的头发有些长了。”
“需要我帮你剪吗?”
林卿卿:“……???”
宫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林卿卿听到他近乎恼怒地啧了一声,低头闭了闭眼,再抬起眸时,镜片背后又是一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开玩笑的。”
林卿卿眯起眼睛看他。男人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金丝眼镜一尘不染,连铅灰衬衣都扣到了第一颗纽扣,怎么看,都不像会开玩笑的人。
宫择清咳两声,岔开话题:“说,要告诉我什么事?”
林卿卿收敛思绪,将成教头的异常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最后她为难道,“……成教头毕竟也没做什么,直接质问他不太好,他恐怕也不会轻易说出真相。可惜我能力不够,没办法跟着他看清虚实……”
宫择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了笑。
他的唇生的极薄,唇色是淡漠的水红。当他微笑时,那锋锐又惑人的弧度,能让人霎时间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形容人的笑为“勾唇一笑”。
男色惑人……勾魂摄魄。
林卿卿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伸手松了松黑色领带,倾身靠近她,声音低沉,带着笑意:“我有能力跟着他。”
林卿卿脸上浮起一丝惊喜,接着就是一脸期待:“那我呢?”
“你跟着我。”
少女双眼粲然生光,兴奋地握着小拳头离去了。
宫择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盯着那摇晃的、红宝石般的液体看了半晌,一饮而尽。
仿佛期待着这冰冷甘冽的酒水,能替他压制住身体里沸腾的火。
能想到跟踪尾随的,不止林卿卿一个人。
成梓琳的异能是木系,她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能成功地将身体的一部分化为植物。这是极好的隐匿之术,没有人会怀疑墙头的一株草,道旁的一根树——曾经如此盛赞女儿能力的成教头当时可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女儿会用这样的能力,来跟踪他自己。
成教头异能强悍,人却并不高大,是个矮小而结实的中年男人。他掀起外套的帽子戴在头上,几乎看不见脸,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确认自己没走错方向,时不时神色警惕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盯梢才继续前进。
身后的确没有人,却总有一棵树探出墙头,无风自动。
墙内,是伸长手臂化为树梢的成梓琳。有好几次她都以为父亲要发现自己了,都是虚惊一场。
成梓琳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更恨。可见那个贱三儿把父亲勾引到了什么程度,一想到要和她幽会,连自己这种等级的化形也辨别不出来了!
——是的,成梓琳听了林卿卿转述的电话内容,第一反应就是,父亲出轨了。
她在家里听多了父母吵架,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有个地方告诉她,父母感情已经崩裂到这个地步,谁出轨也不稀奇。
妈妈这么久不回来,也不联系自己,可能就是发现爸爸出轨,被气着了。
成梓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由咬紧了牙。
整个S城的异能者她几乎都认识,那个小三大概率是个普通人。
看她怎么狠狠收拾她,给妈妈报仇!
至于爸爸……她打不过爸爸,收拾爸爸这回事,还是交给妈妈。
成梓琳算盘打得清,看到成教头最后向外看了两眼,走近一个废弃的车库,她连忙跟了进去。
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出来。
下午,林卿卿和宫择正打算下班后开始追踪成教头,对方却踉踉跄跄跑进办公室,神色惊惶:“宫总,宫总,求求您救救梓琳!”
宫择眉心一跳,沉声道:“她出事了?”
成教头哽咽道:“……她今天从出门就失联了,刚才,我收到了这个……”
男人颤抖地举起手机。那是一段视频,画面上成梓琳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正在挣扎,哭的满脸是泪。
“别着急,我帮你。”宫择深深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知道、知道……”成教头咬着牙,粗糙的脸上落下一滴泪:“都怪我!”
“卿卿,走!”
宫择没有浪费时间多问,径直开车带着林卿卿和成教头赶往市郊废弃的旧车库。
保时捷上了路,宫择才微一侧首,对坐在后座的成教头言简意赅道:“说。”
粗豪的汉子低下头,似乎还搓了搓手:“这、这个,说来话长……总之,前一段有个鬼影完全融合体缠上了我,逼我……逼我说出咱们组织的结构,每个人的异能情况和等级。”
“哦?”宫择不咸不淡地,抬头看一眼岔路口:“这里怎么走,左转还是右转?”
成教头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呆了一下,才怔怔地说:“……左。”
宫择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左打方向盘,轻抬了下唇角:“好,接着说。”
“没……没什么了。我猜,可能是我没答应他,所以他恼羞成怒,才绑架了梓琳……宫总!”男人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是有点怕事,没及时跟您说,但我绝对没有背叛您!就算您埋怨我,梓琳也是无辜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啊宫总!”
“好说。”宫择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譬如,成教头的妻子王蕊去了哪儿?鬼影绑架成梓琳,难道想不到宫择会来救援?
成教头一定隐瞒了些什么,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宫择拧紧了眉,长指不轻不重地轻敲方向盘,陷入沉思。
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抿了抿唇,忽地察觉到什么。
余光里,能看到副驾上林卿卿担忧的目光。
右手离开方向盘,下意识想要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接着他骤然反应过来,收紧下颌,逃避似的移开目光和手——
手指忽然一暖。
他诧异地侧过脸,对上一双柔和而清澈的眼睛,微微弯起,笑意浅浅。
林卿卿主动伸出手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又很快放开,收回手,一本正经双手交握放在自己腿上。
成教头在后座唉声叹气,宫择右手震了下,重回方向盘。
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清淡如水雾,朦朦胧胧却无所不在的,莲花香。
接着,又是一个拐弯。
他习惯性地看一眼后视镜,不期然地,对上了林卿卿的眼睛。
对方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专、心、开。”
宫择霎时间收回目光,紧紧抿住唇,余下全程不发一语。
……仿佛,要靠着沉默,来对抗胸腔中如雷的心跳声似的。
离废弃的车库还有几百米时,宫择停了车,三人下车步行走去。
这是郊区,尘土飞扬,格外荒凉,放眼望去周围只有些断壁残垣,一副破败景象。林卿卿走了两步就被土呛得忍不住要咳嗽,又怕出声,死死咬着牙,小脸都憋红了。
宫择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将衬衫挽至手肘,见状挥了挥手,清风拂过,林卿卿这才觉得呼吸清爽起来。
想也知道是因为谁。她感激地看过去,宫择一对上她那因呼吸不畅而雾气蒙蒙的眸子,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冷着脸移开目光。
宫择在手心凝出一团小小电光,成教头依样在手中拢起一簇火苗。三人循着这有限的光明,一步步走入黑暗的地库之中。
人在极度黑暗的环境里,会下意识盯着唯一的光源,对周遭一切慢慢失去感知。林卿卿握紧了刀柄,一直盯着宫择手中电光,就在这时,余光看到什么飞快掠过——
“谁?!”
匹练般刀光与少女清喝同时出鞘,一刀狠狠刺去,却只刺到一片虚无。
她隐约听到嘶哑的嬉笑声,“宫……也来了……”
宫择淡笑:“怎么,我不该来?”
“还是说,”他提高一点声音,“你们怕我来?”
他一边问,一边转过身,深邃双瞳环顾四周。
不知是不是错觉……
方才那沙哑的笑声,有几分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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