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薇第一次见到林卿卿,是入宫半个月之后。
林卿卿现在不许出去养华殿,在养华殿里,萧怀璟就不拘着她,要做什么都随她。
林卿卿在屋子里憋闷了一冬天,一开春,爱上了在院子里放风筝。
萧怀璟叫人给她弄了许多新鲜样式,每天放几种,能放完整个春天都不重样儿。紫秋在前头跑,将风筝高高举起,林卿卿就在后面放线,等紫秋一松手,蜻蜓燕子等等花样的风筝便摇曳在天。
那天午后,萧怀璟用完午膳抱着她小憩一会儿,等她睁了眼,还不肯松手。
“今天别去了。”他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呼吸,感受着莲花香气散入肺腑。“陪朕去暖阁歇着。”
林卿卿很执着,推着他手臂:“今天想放那只三尾凤凰。”
萧怀璟的手伸到她小衣里,摸了摸她仍然光滑平坦的小腹:“……陪朕,下午着人给你做玫瑰奶羹吃。”
林卿卿犹豫一瞬,仍然决定先玩风筝。
奶羹什么的,回来好好央求他,不怕他不给。
萧怀璟无奈,松了手,看她欢欢喜喜跑出去。
他在书房里坐了不多时,总觉得心神不宁。朱笔悬在奏章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等他终于自暴自弃地搁下笔,站起身预备去瞧瞧林卿卿,外头就吵嚷起来,说姑娘出事了。
他心头一凛,大步冲了出去。
薛月薇住在围房。她这里,拢共只有一个小宫女。
她看着外头天气好,说要出去走走,那宫女干巴巴道:“姑娘正在院中,薛姑娘还是先回避罢。”
薛月薇脸上神情低落下来,低低地哦了一声。她很知道,同样是“姑娘”,她跟人家,不能比。
前一个姑娘没带着名讳,她已经知道是谁。小宫女没说什么,只着意盯了她两眼。
薛月薇在屋子里闷了半晌,听到外头一声尖叫,砰地一声,接着一片大乱。
坐在她旁边描花样的小宫女站起来,大惊失色:“卿卿姑娘!”
外头有人大叫“传太医”,又说“起不来”,听着像是摔了。
薛月薇难得灵光一闪,知道是难得的机会,没多犹豫,推开那小宫女冲了出去。
……
萧怀璟大步流星走到院中时,看到的便是林卿卿歪在地上,一名女子撩开她裙摆伸手进去,正在脱她罗袜。
“你做什么!”倏然一声暴喝,吓得薛月薇手一抖,碰到林卿卿肿起来的脚踝。
少女细细地惨叫一声。
只是摔倒崴了脚,伤势不重,是她比较不耐痛。萧东弦却心口一紧,两步走过去单膝跪下:“卿卿,怎么了,痛不痛?”
眉宇之间一片戾气,声音却是小心翼翼的。
紫秋正在驱赶内侍,一转头就看到帝王屈膝的模样,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捂住嘴,又转过身。
林卿卿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泪粼粼朝皇帝伸出手,“哥哥……”
“我在。”萧怀璟忙伸手握住她的。
“萧怀璟。”林卿卿一瘪嘴,“我痛。”
薛月薇已经惊讶到麻木了:“陛下,姑娘。太医过来也要一阵,若是痛的紧,不妨先交给……民女。”
萧怀璟这才正眼瞧她一眼。她的手还在林卿卿裙摆下,握着她纤细小腿。
那本是只有他才能碰的地方。
男人眸色沉沉,强自忍耐,默不作声地盯着林卿卿渐渐肿起来的脚踝。
看皇帝这副着紧样子,薛月薇本以为他会再三盘问才允许她动手,已经开始紧张要如何对答。但萧怀璟只看了她两眼,便微微退开一点,抬起下颌,示意她上前。
薛月薇松了口气,鬓发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上。
少女小声呼痛,轻轻喘着气,余光能看到皇帝的手紧紧握着放在身侧,骨节已经发白。她不敢多想,俯身为那娇贵的少女处理伤势。
好在太医匆匆赶来,说并无大碍,又夸应急处理做的很不错。
太医隐晦地说卿卿身体娇贵,要跑跳之前,得先活动开身体。好在这次没伤到骨头,养几天就好了。
林卿卿看着自己脚上黑漆漆的膏药,若有所思。
萧怀璟正在一旁沉声说她,不许放风筝,不许跑不许跳……一条条一桩桩说了半天,见林卿卿出神的模样,气得声音微哑:“朕说了这许多,你听进去没有?”
林卿卿眨眨眼,慢吞吞道:“那个,就是你新收进宫的女子?”
“……”萧怀璟呼吸一窒。
“怎么连个位份也没有。”林卿卿继续说,“方才她还自称,民女。”
她知道薛月薇是没办法。她现在在养华殿就是个黑户,也只能如此自称了。
这话听起来意味深长。萧怀璟不由一喜,好容易压住自己要往上翘的唇角,拢起眉,幽黑双眸睨她一眼,“你还知道位份?”
林卿卿奇怪地,“我是忘记很多事,又不是傻了。你们说的那个,我的母妃——是贵妃?那是很高的位份。还有,妃,嫔……”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还记得,少女掰着手指,一层层数下去。
萧怀璟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眸中笑意越来越浓。
“挑一个。”他忽然说。
林卿卿茫然抬头。
萧怀璟发觉自己韬光养晦许多年的好耐性,一见了林卿卿就全消失。他撑着下巴,语气散漫,眼神却极为认真:“方才你说的位份,挑一个,朕封给你。”
短暂的沉默,他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如鼓的声音。
林卿卿微微一愣,眨眨眼,低头去看甜茶。萧怀璟条件反射端起来给她,她就手喝了一口,这才抬起眼,长睫毛仿佛被温热水雾濡湿了,含烟拢雾般的缱绻:“不在刚才我说的里,就不成了么?”
“……”
如一道霹雳沿着脊椎劈下去,萧怀璟整个人都是一震。
林卿卿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闹了半天,放风筝、摔跤、看太医……她已经乏了,很快合拢睫毛,有些倦怠地闭着眼,抱住他半边手臂:“……好累呀,我要睡一会儿,午膳再叫我。对了,要叫着那会医的女孩一起哦,我要谢谢人家……”
话没说完,她已经甜甜睡了过去。
萧怀璟还沉浸在如电过体的酥麻感中没缓过来,直到匀甜呼吸喷在颈窝,他才慢慢,慢慢展开一个笑容,调整一下姿势,让少女睡得更舒服一些。
手指轻轻抚过她披散在他肩头的黑发,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拥有执掌天下的权柄,可此时落在她身上,力道轻的像熏风吻过花瓣。
“遵命,朕的小皇后。”
萧怀璟并未刻意隐瞒消息,故而养华殿这里出了事,贤太妃不多时便知晓了。
贤太妃前几日刚同萧东弦大吵一架,吵架的原因,自然不像萧东弦说的那样单纯。她虽然抓破了萧东弦的脸,自己也气得够呛,每日在宫里吃些阿胶燕窝之类,只盼着薛月薇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半个月过去,那边毫无动静,只有今日这一遭,勉强算是有点进展。
贤太妃眯起眼睛,决意给她点压力,别跟绿盈那个废物似的。
绿盈办砸了,尚且能仗着背主求来的功劳继续到自己宫里作威作福,她要失败了,可是十死无生。她得叫她明白这点。
贤太妃要敲打薛月薇,也并不叫人来宫中,只叫了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去问她。
薛月薇有苦难言。她再怎样熟稔医书,怀揣秘药,也要有能用的机会。而她入宫这样久,每日只学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很少有机会得窥天颜。
“那罪妃之女呢?”小宫女不耐烦起来,“现在正是极好的机会。你救了她,趁着她信任你,你要早做打算。”
薛月薇抿了抿唇。
手揉皱了衣裙,她讷讷问,“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当年先祖千辛万苦跟杜家搭上了路,论起来,她能叫贤太妃一声“表姑”。宫里的人都是靠着皇帝活,表姑看不惯林卿卿,要她为妃,日后继续为杜家打算,她都理解。
但,笼络帝心后,林卿卿自然被冷落,又要给她下那样的药做什么?
小宫女看了她半晌,嗤笑:“倒还没蠢到家。”
薛月薇咬着嘴巴,看那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宫女凶起来,压低声音点着她额头,一字一句,“谁的命令你不用管,照着做就是了。”
薛月薇怀揣着不安回来,正遇上人来通知她,姑娘邀她一道用膳。
薛月薇更不安了。她拢了拢头发,顶着自己屋里宫女诡异的目光,长出一口气,对镜梳妆。
出门的时候,她换了件淡紫色的衣裙。初进宫那日和今日,那位姑娘穿着的都是浅色衣服,一定是皇帝喜欢。
……
宫人来传膳,萧怀璟叫了几次,林卿卿才皱着眉醒来。
她扭伤了脚,不方便下地。紫秋给她穿鞋著袜,才一碰她,她就眼泪汪汪。
萧怀璟本就黑着脸——除他之外的人碰到林卿卿,他心里都不太乐意,但总得有人伺候她。这时候,看到林卿卿哭唧唧朝他伸出手,他忽然福至心灵,挥手赶走忧心忡忡的紫秋,单膝跪下去。
林卿卿低头,慢吞吞眨着眼,看着年轻的帝王小心翼翼为自己套上花鸟纹锦袜。
鞋子就不必了,林卿卿身量娇小,坐在高椅上,往后坐一些,脚都碰不到地面。
将那双白嫩脚丫包裹起来,萧怀璟帮她理好裙摆,让层层叠叠的绫罗轻纱遮住脚面,然后站起身,让林卿卿揽着她脖子,将人打横抱起来。
林卿卿熟极而流地靠着他颈窝,乖顺温暖,像一只收拢羽翼的小鸟。萧怀璟唇角泛起一丝笑,往上托了托让她抱稳,就这样走去用膳。
薛月薇惴惴不安地等在桌边。
人群肃然,她便知道,这是皇帝来了。
她忙低下头,低垂的视线里,先看到晃动的淡牵牛紫裙裾,心下一凉。
那一抹柔和的淡紫后是金绣盘龙的青色长袍,裙摆轻晃,竟然是被帝王抱在怀中。
萧怀璟将人好好地放在椅子上,往后塞了塞,这才自己落座。
“坐呀。”薛月薇听到好奇的女声,随即就有人在后面轻压她的肩膀,让她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叫,薛月薇?”林卿卿浅浅地笑,“谢谢你呀。”
薛月薇一听那软绵绵娇声,不由放低了音量:“……恰好粗通医术罢了,姑娘不必挂怀。”
“哦?你果然懂医!哥哥,薛姑娘真厉害呀……”林卿卿有些惊讶,笑盈盈地对一旁皇帝讲,有些得意,“我猜对了。”
萧怀璟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她的脸扭过来:“别看了,先用膳。”
别看她了。
林卿卿张开唇,想了想没跟他争,鼓着腮帮子去看今日菜色。
薛月薇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心先灰了一半。
她自幼是人见人夸的标致容貌,跟这聪慧雪白的美人却是不能相比。林卿卿身上带着不谙人事的娇气静美,一看就知道是娇养大,两点粉唇湿润,带着点媚,微微嘟起的脸颊却透着稚气。更难得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干净,一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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