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随意道:“想出来走走。”说完便要离开。
绿盈忙拉住她:“你要的七星典子……”
“哦,这个啊。”林卿卿带着点笑意,掀开食盒,轻声:“凉了。”
她看着绿盈,目光中带着疑问。绿盈忙笑道,“我一路跑着来的……”
这倒是实话。
林卿卿闻言,又看了一眼:“难怪堆挤成这样,原本的摆盘都看不出来了。”
纤细手指放下盒盖,她抬眸,温声道:“再送回去。”
“什、什么?”绿盈失声。
“我说,再送回去啊。”林卿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副纯然模样:“我不想吃了,所以叫你送回去。怎么,不可以吗?”
绿盈气个半死。点心只是凉了,不是不能吃。她已经不是公主,凭什么还这样娇贵!
再说,就算不想吃的话,可以赏人,可以丢了,偏偏叫她再送回去——绿盈毫不怀疑,这就是因为自己拿来的晚了,林卿卿刻意报复她!
这幅做派她很熟悉。公主失忆前爱折腾人,不,比这个还恶劣一百倍。
不愧是蛮横惯了的玉卿公主……绿盈咬着牙想,即使失去了记忆,骄纵的本性也还在。
而最让她气得呕血的是,在失去一切之后,林卿卿竟然又迅速地,再次站到了她无法企及的位置。
“怎么,还不去吗?”林卿卿眨了眨眼,笑容天真,眼神却隐隐让她发寒。
绿盈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盖好食盒盖子:“姑娘莫急,绿盈这就去。”
林卿卿说“想出来”,只是随口敷衍。
她不在殿内,是因为言楚应召入了宫。
萧怀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立时便让林卿卿回避。他也没叫旁的人进来,只叫内侍添了茶,便与之密语。
先前林卿卿想起的刘侍郎一事,还需再与言楚商议。
萧怀璟将林卿卿想起的记忆片段描述给言楚,对方静静听完,抬眸望他。
“陛下,这些线索实在太过零碎。”
萧怀璟点头,眉心拢出一个淡淡的川字:“卿卿只想起这么多。你也知道,她惊吓过度失去了记忆,要不是正好撞上刘焘,连这些也未必想的起来。不过,”长指在桌上轻点,“还是有些值得分析的地方。”
言楚忍不住道:“陛下,您若是不介意……”最好是叫卿卿出来讲给他听。消息本就不多,再经过一个人转述,难免丢失或是出错。
萧怀璟毫不犹豫打断他:“朕介意。”
……
言楚无话可说,收敛心神,将就着有限的信息继续推断起来。
其实有关碧贵妃一案,言楚心中早就有所怀疑。碧贵妃的淫行持续了至少十六年无人察觉,可见其谨慎,怎地便会让那英俊侍卫在寝殿遗落了汗巾,又恰好被贤太妃察觉?
这件事定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言楚原本认为,纵然此事是贤太妃设局,也不过是后宫争斗罢了。碧贵妃事发后不敢分辨,饮毒自尽,足以说明与人有私是真。水至清则无鱼,碧贵妃既然做下淫行便合该伏法,为何暴露反而是小节。
但刘侍郎的出现,将前朝与后宫联系在了一起,则碧贵妃一案,又需重新回视——
抽丝剥茧。国朝最擅筹谋的两个男人逐渐找到了其中联系,余下的,便需暗中留心调查了。
萧怀璟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言楚神情肃然,铿然颔首:“臣领命。”
“嗯。”萧怀璟淡声,露出一点笑意:“朕信你。”
先后早薨,娘家家世也普通。萧怀璟虽然出生便是储君,却很早就失去了来自母族的助力。
当年他还在东宫时,先帝偏宠碧贵妃,将玉卿公主看得比所有皇子都重,早忘了还有他这个太子;而诞育了皇子的诸位皇妃都盯着储位,朝臣们纷纷站队。只有言家,始终是最忠诚的太|子党——言阁老坚持纲常伦理不可废,无论先后薨逝多少年,国朝的继承人都必须是嫡子。
萧怀璟恩怨分明,即使言阁老上了年纪,越来越迂腐,他也因为早年的襄助而多方容忍,乃至提携他的子嗣。
只是有时候……需要略做提点罢了。如果言楚足够聪明,言家的荣耀,自然能延续下去。
言楚心中雪亮,立刻起身要下拜,萧怀璟虚虚将他扶起,屋内一片君臣相和的和睦气氛。
至此,萧怀璟都很满意。如果言楚没有紧接着来一句——
“陛下。”白衣公子斟酌着说,“今日怎么不见卿卿?”
萧怀璟脸色骤然一冷,黑眸沉沉,渐渐地浮现出一点怒色——这是言楚今天第二次提到林卿卿,而他分明已经暗示了自己的态度。言楚何时成了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面对帝王的目光,言楚握紧了轻颤的手指,抬眼直视他,沉声:“陛下,臣听到了一些谣言……”
萧怀璟说:“不是谣言。”
如一道惊雷劈下,言楚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皇上,卿卿是您的妹妹!”
“罪妃之女,何来兄妹之说。”
言楚深吸一口气:“纵无亲缘,卿卿毕竟与您兄妹相称十余年。恕臣无礼,还请陛下慎思慎行!”
萧怀璟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笑起来:“言卿多虑了。朕正是慎思之后……”他意味深长地,“才付诸行动。”
无人知晓听到这句话时,言楚心口隐然的钝痛。
他闭了闭眼,又道:“天下人皆以为碧贵妃乃自愿追随先帝而去,公主伤心而亡,若有心人窥见卿卿传扬出去,于您清名有损!”
“传扬出去?谁敢?”萧怀璟一挑眉,“你么?”
言楚一口气噎住,半晌才吐出来,立刻道:“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萧怀璟步步紧逼:“这么说,你不会?”
言楚咬着牙,心头堵得厉害。但帝王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身为臣子,只能有一个答案……
他终于还是说了,心头像有千根针在扎。“是的,臣不会。”
萧怀璟这才露出一点笑意:“言卿不必紧张。传扬出去又如何?公主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我的……”
他顿了顿,嗓音不听使唤地缱绻起来,念出她的名字:“……卿卿。”
言楚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得像揉进了粗砂:“陛下执意如此?”他近乎不管不顾地,不等皇帝回答便接着问,“您可还记得先帝?前车覆,后车诫。过度的执念会招至祸患,为君者,不可贪恋!”
萧怀璟抿唇不语。安静的宫室内,一时只听得见窗外秋风拂过槐树,沙沙轻响。
言楚胸口剧烈起伏,盯着沉默的帝王。
默然片刻,萧怀璟抬起头,淡声道:“言卿,你同言阁老是越来越像了。方才朕就在想,若是你祖父在朕面前会如何劝阻朕……只怕也是同你一样。”
先以人伦纲常束缚,不得,便会扯上为君之道。
可——他才是天下之主!为君之道,何须臣僚来教?
言楚望着面容冷肃的皇帝,隐然不安起来。
有的人心中越是震怒,面上反而越不动声色,有如平湖。
“为君者,不可贪恋……”过了许久,年轻的帝王漫声重复,“但卿卿不是她的母妃,朕更不是先帝。”
萧怀璟轻声笑了笑,看着言楚,低沉清晰,一字一句道,“言卿不必再劝。”
“她,朕贪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心疼驸马是怎么回事……让皇帝哥哥成功的又黑了一点【
早安!这两天吃坏了不太舒服(tips:真的不能每天每天都喝奶茶,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但是会尽力保证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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