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用膳,文铮羽没有来。
“也不知道通传一声!”文致宣佯怒,觑一眼林卿卿脸色,又叹口气:“这孩子心事重,性子又冷,卿卿你别见怪。”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一个生怕寄人篱下的儿子被赶出去的父亲。换了原公主,一定手足无措、心疼的不得了。
于是林卿卿放下筷子,蹙起秀眉,软声道:“我去看看他。”
“卿卿,你先用膳……”
“不必了。”林卿卿咬着嘴唇,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文铮羽就在自己的院落里。
林卿卿本以为他又像上次一样在打拳或是练剑,但院中空无一人,屋里灯火明亮,碧窗纱上映出一个清瘦人影,提笔悬腕,竟是在练字。
“……公主殿下,公子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他院里的小厮端着壶新茶,苦着脸:“奴才也不敢进去,您说这……”
文铮羽自知自己来历,从不多使唤公主府的下人,素来独来独往。这小厮已算较有眼色的,在文铮羽身边待了也有五六年,却远远还没混到“贴身”的程度。
林卿卿叹一口气:“我晓得了。”
她望了望那少年身影,忽然弯起唇角:“把茶给我。”
“公子,奴才来换茶。”
文铮羽下笔不停,头都没回。
小厮一头的汗,看一眼手里拎着茶水、镇定自若的林卿卿,一咬牙转身离开。
林卿卿换好茶,远远望过去。
三尺见方的宣纸在书案上铺开,却只写了一个字。文铮羽对那个字显然很不满意,垂眸看了半晌,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开,又重新落笔。
林卿卿忍不住弯唇,悄悄走到他身后。
“谁——公主?”
文铮羽自幼习武,五感远强于常人,林卿卿一接近他便察觉,蓦然回首,又惊又喜。
一贯清冷、带着嘲弄的少年面颊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喜色,明亮夺目到几乎耀眼的程度。
真是的,自己怎么才发觉呢?她甫一进门,空气中就传来若有若无的清淡莲香……
“铮儿在练字?好乖。”
林卿卿脸颊饱满,眼睛又圆,显得幼嫩。她用一本正经说着老成的话,有种奇异的动人之感,让文铮羽的心跳都快了些。
而当她走到他背后握住他的手时,心跳停了一瞬,随即又快又猛烈地跃动起来,声声如雷,文铮羽都担心会被她听到。
“这样写不对。”林卿卿身量娇小,要很努力才能从身后够得到少年修长的手,“你要写什么字?”
文铮羽喉头滚动,半晌,才低声道:“‘忍’。”
她的身体,她的温度,她的芳香……无孔不入地包围着他,令他头晕目眩。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让他想要拔剑,想要怒吼,更想回过身将那芳香的源头彻底占有。
忍。这个字,简直就是他此刻心情的绝佳写照。
“为什么写这个字?”那人在他身后动了动,调整一下位置,温暖小手覆盖上他微凉的手背。“铮儿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今天,父亲碰了你给我的荔枝。”
文铮羽声音沙哑。
“哦?”身后传来俏生生的笑,“他可真坏。铮儿别不开心啦……我教你写这个字,好不好?”
当然好,只要你别动了。
女子饱满的胸脯压着他瘦削脊背。那种柔软和滑腻,衣料也无法阻隔。
文铮羽想到林卿卿在他身后的情景,忍不住心猿意马,手提不起力气,任由女子捉着他手腕替他写完一个斗大的字。
“好了。铮儿看看?”
听到林卿卿的声音他才低下头,旋即微微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
她只写了忍下面的一半。
心。
一个“心”字,大开大合酣畅淋漓,完全不似林卿卿这样娇柔的女子手笔。墨汁游龙中,他仿佛看到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只半个字,就让他感受到了那种火山爆发前的沉寂与鼓动。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都要沸腾,小腹绷的发疼,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下蹿。
忍。
他要忍。
文铮羽不自在地挪一下腿,轻声:“公主,怎么不写完?”
“我只给你心,”林卿卿收回有些发酸的手,“才不会给你‘刀’呢。”
她看着转过身看她、双眸发亮的少年,笑盈盈道,“毕竟,铮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文铮羽看着她:“我救了你,你还没有给我奖赏。”
“永远陪着你的人么?”林卿卿苦恼地抿着唇,“那可不好找。”
“那就算了,我自己找。”文铮羽一口接过,眼睛越来越亮,“换一个。”
“嗯?”
“……公主,”文铮羽压抑着拥抱她的冲动,清朗的声音里掺着一丝沙哑,冰水中的粗砂一样不容忽视:“我的生辰快到了。”
“我记得。”林卿卿笑着用一旁的手巾擦干手上的墨迹,“铮儿十八岁了,对不对?”
“啊,”不待少年回答,她又说,“铮儿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是我疏忽了,今后,会为你留意。”
她恍然大悟一般,促狭地看着他。
文铮羽却沉下脸。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和声音,他一点都不想看见。
“我才不要什么妻子!”他冷声拒绝,“我只想要……你送我生辰礼物。”
“我不是每年都送你么?”原公主虽然与他接触很少,也不至于连唯一的养子的生辰宴都忽视。
“那不一样。”文铮羽固执地,“我不要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我想要你……”
他顿了顿,凝视他:“替我花心思准备。”
“好。”林卿卿怔愣一瞬,旋即舒展眉宇。
“我答应你。”
文铮羽刚松一口气,林卿卿又认真道:“不过,你的确该娶妻。记得我说过的吗?除了父母,妻子是陪伴你最久的人。”
父母,妻子。
看着文铮羽紧绷的俊脸,林卿卿故意叹一口气:“可惜我不是你的生母,不然,我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文铮羽眼里的光完全熄灭。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眸子越来越深,涌动着黑暗的冰流。
“啊,我不该提这个的……铮儿别往心上去。你的生辰礼,我不会忘的。”林卿卿有些赧然地笑起来。
她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嘱咐他:“练字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吃饭。明天陪我一起用膳好吗?”
文铮羽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
书案上的灯火照亮他一半侧脸,那余下的一半面容便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良久,文铮羽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但是……你以后,不要再提为我娶妻的话了。永远陪伴我的人,我要自己找。”
他说完话,退后一步,整个人都隐没进阴影里。
夏日的燥热慢慢退去,秋风渐起时,公主府偏僻处的小院即将完工。
文致宣一天比一天更焦急。任由他如何小意讨好,如何旁敲侧击,林卿卿始终笑眯眯地顾左右而言他,不告诉他那座院落的真正用途。
相应地,他也始终没能近林卿卿的身。对方有皇帝派来的御医做背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院落框架搭完,开始进木工时,文致宣愈发惊异:一应工匠与家具都极为精巧华美,规格之高,几乎是比着他的驸马房。
渐渐地,文致宣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林卿卿会不会是受到的刺激过大,对他失望,决定要……移情了?
长越皇室历史上,女皇或公主豢养面首之事并不是没有过。若是从前,他决计想不到这个方面,但如今……
文致宣心中一动。
府里决不能再进男人。如果再有新人讨得林卿卿欢心,他们文氏一门的进身之阶便会崩塌。
况且……
他看着手边正在用膳的林卿卿。
午膳共三十二道菜,翡翠虾仁放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林卿卿盯着那道菜,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勉强伸长手夹起一只,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满足地眯起眼睛。
柔白的小脸鼓起来,浓密的睫毛几乎将眼睑完全覆盖。
文致宣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像打翻了一缸醋。
况且,纵使他爱的是那个慧眼识英才、慷慨解囊助的如虹,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幼金枝玉叶娇养出的小公主林卿卿,实在是太过娇美,惹人怜爱。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私下的每一面,甜蜜的柔软的都由他采掘。如无意外……不,没有意外。
她身边不该有别的男人。
思及此处,文致宣暗自咬牙,将手中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摔!
啪一声脆响,满屋人都愣了。
只有文铮羽,漫不经心地掠他一眼,侧过头,难得地吩咐丫鬟:“公主不喜蟠龙菜,同那道翡翠虾仁换一下。”
林卿卿像被吓蒙了:“阿宣?”
文致宣绷着脸不说话,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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