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像是被吓了一跳,肩膀一耸。
“铮儿,你在说什么呀?”
演武场尘土飞扬,文铮羽自己练得一身热汗,她一开口,便传来一阵清淡悠远的芳香。他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公主府中也并未栽种……但他莫名地知道,那是莲花的香气。
水雾般缥缈柔和的香味安抚他焦躁的心绪。文铮羽沉着脸,认真道:“那天我们说的话,你在棺材里都听到了。”
林卿卿有些诧异地望着少年。
她的养子虽说是苦出身,小时候流浪过来的,肌肤却是如瓷玉般透白。他的鼻梁很挺很窄,薄唇苍白,整个人如一柄薄可透光的玉剑,俊美锋利,奇异地令她想到类似过刚易折之类的词。
明明说着可怕的话,那双深黑的眼眸里却毫无畏惧,甚至闪烁着某种近乎恶意的兴奋:“我靠近棺材的时候,听到你用指甲去抠棺壁的声音。现在想想,我在外面听得到这样细微的动静,你在里面怎么会听不到我那傻老爹的大喊大叫呢?呐,公主……”
他笑起来,用令人胆寒的语气温柔地呼唤她:“你求皇上换了一批侍卫,是为了保护你,必要的时候捉拿我和父亲的?”
林卿卿看了他一会儿,伸手点在他唇角。
讥诮上挑的唇角慢慢放平,少年的脸也在她眼前绷紧。
林卿卿心平气和地说:“铮儿果然长大了。不过,没有完全说对哦……”
“我怎么会捉拿你呢?”她用手指温柔地描摹少年俊秀侧脸,林卿卿抿起一点嘴巴,笑得赧然:“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她果然听见了。
“这么说,你不打算杀我。”文铮羽感受着她温暖的指尖,没去理会他说对的那一半意味着什么,思索着问,“因为我救了你?”
林卿卿点头。
文铮羽凝视着她的眼睛。他从八岁入府,便学会刻意躲开这使得他失去了一切的公主,几乎没有正面看过她一眼……他头一次发觉,那双因微微下垂的眼尾总显得有些怯懦的双眼竟然如此澄净,和着水莲花的香气,他只是与她对视,便觉得安心。
林卿卿看一眼天色,微笑道:“天快黑了。铮儿要是再练,还是加件衣裳的好。其他事,大可放心。”
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掠过他赤|裸而结实的臂膀,便要转身离去。
“……公主!”
身后有人叫住她。
“怎么?”林卿卿顿住脚,回过头。夕阳下她发髻上的金步摇闪烁出耀眼华光,绿水晶流苏垂在她鬓边,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一晃一晃。
“您是公主,金尊玉贵。”文铮羽说的很慢,显然不习惯这样郑重的措辞:“那我救您一命,是否该有所奖赏?”
“奖赏。”林卿卿重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走回来站在他面前:“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
她身形娇小,从下而上仰视着他,但那沉静的语气,却第一次让文铮羽感受到国朝最尊贵的小公主凤凰般的威仪。
“我想要一个人。”
“谁?”
文铮羽看着她,只觉得全身都在战栗:“一个,永远不会抛弃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您可以给我吗,我的公主殿下?”
“永远不抛弃,永远不离开么?”
林卿卿神色一变,恍惚一瞬才看着他,露出一点笑容:“有两种人可以。血缘的联系总是最紧密的,你的父母——”
“抛弃了我。”文铮羽沉下脸。
林卿卿没为他的打断生气。
她沉吟一下:“还有一种,那就是伴侣。如果你能找到与你倾心相爱的妻子……她会是你的半身,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们是彼此的一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卿卿笑吟吟地摸摸他的头发,“我们铮儿这样年少清俊,必然会遇到这样的人。”
她倾身,轻轻抱住他。
女子外袍罩着的粉绿柔纱贴上文铮羽汗湿的玄衣,又很快离开,像蝴蝶翅膀扫过胸膛。
“而在那个人到来之前,你只要等待,努力让自己成为与她相配的人就好了。”林卿卿像一位悉心教诲的长者,双眸澄澈语气绵和,但她纤细的指尖……正自少年灼烫的手臂内侧轻轻划过。
她抿唇笑着,眨眨双眼。
文铮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指尖触到他蓬勃跳动的腕间,少年再也忍耐不住,翻手捉住她的手。
“唔!”林卿卿小小地痛呼一声,文铮羽立刻下意识松手。
林卿卿紧蹙着眉,长睫无力地扑闪几下,方抬眸轻声道:“看我……都忘了我的手还伤着。”
文铮羽也看到了。玉雪般莹润的指尖上无数细小伤口,还露着粉红色的嫩肉。
“这伤很痛……我就不陪铮儿啦。”林卿卿腼腆地笑笑,转头离开。
文铮羽没有送她,也没有行礼。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纤柔背影。夕阳很快西下,暮色遮住他所有表情。
少年本该清澈的眼眸中,渐渐涌出海一样深沉的阴郁。
几日后。
帝王对小女儿的宠爱渐渐全方位地铺展开。渐至夏末,南边贡上来上好的鲜荔枝,统共一百篓,皇帝三十篓,太后和皇后各得二十篓,后宫共分十篓,余下的二十篓悉数送到公主府。
这是天大的荣耀。薛长史喜气洋洋,命人将荔枝好生收好,待公主午睡醒来食用。
“爹爹,这荔枝看着好生新鲜!”薛珍珍听到动静,兴奋地凑过来俯下身。
荔枝放在桶里,一路用冰湃着运至京城。那桶有大半个人高,里头满满全是晶莹剔透的冰块,棕红色荔枝便如点缀其中,散发出清凉气息。
薛珍珍兴奋不已,望着四下全是府中下人,遂大着胆子伸手进去。
薛长史忙拦住:“珍珍,你做什么?”
“我就拿出来看看嘛。”
“不可。”薛长史摇摇头,“这荔枝要用冰湃着才新鲜,你一拿出来见了太阳,梗便软了。”
薛珍珍不甘心地收回手,犹豫一下,又抓住父亲的袖子摇啊摇:“爹爹,我便取出来几颗又怎样?软了,软了那就拿回去咱们吃呗,反正也不是没有过……对不对?”
她得意地撅起嘴唇,望着周围抬荔枝进府的下人。长乃是一府总管,她身为长史独女一直过得像个副小姐,这些做粗使活计的下人等闲连她面也见不到,此时被明媚的少女一瞟,便面红心跳地低下眼,哪儿还会反驳!
只有薛长史还在犹豫:“闺女哟,今时不同以往了……”
“有什么不一样!”薛珍珍的小性子完全被激发出来,生气地甩开父亲就要探手进桶,“不过吃她两个果子,公主还能打杀了我不成……啊!!!”
风声凌厉,什么破空而来,狠狠打在她手腕上!
“珍珍,珍珍你怎么了!”
石子当啷落地。薛长史着急地扶住女儿,看到她纤细的手腕软折下去,像条没有生气的死蛇,顿时惊愕地张大嘴巴。
“薛长史。”不远处传来清亮的少年音,十分悦耳,但此时听在薛长史耳中,不啻于恶魔。
他僵硬着转过头:“公子。”
文铮羽勾起苍白薄唇,是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凝视着薛珍珍不敢置信的泪眼:“这只是个教训。如果下次再敢动公主的东西,我就把你这只手砍下来。听懂了吗?”
薛珍珍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大眼睛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很想尖叫,但父亲已经在一边颤颤巍巍地赔罪:“对、对不起公子,老奴知错了,您就饶过珍珍这一回……”
“算她走运,冰沾了血可不好看。”文铮羽移开目光,看向木桶。
想象了一下林卿卿见到荔枝的神情,少年唇角讥诮的笑意终于柔和些许。
身后传来簌簌声,文铮羽转过头,看到娇柔的女子分花拂柳向他走来。
“鲜荔枝?”那双圆眼睛果然如他期待般被点亮,映着鬓边浅绿水晶,像落进一万颗星星。
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颤巍巍的薛长史和泪流满面的薛珍珍,笑眯眯地看着冰桶,看了一会儿,忽而侧过脸柔声道:“铮儿,你随我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拿大顶:倒立*仪卫正:主管王府侍卫仪仗之人
当当当当,王爷是卿卿的助攻啦。某种意义上也是男主的助攻。
Q:王爷为什么唠完嗑不赶紧走人,要抬头看天花板呢?
A:仰着脸,是努力不让泪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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