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琉璃盘中盛着半盘剥出来的石榴,水晶一样晶莹可爱,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娘娘,您别剥了,仔细手疼。”林卿卿软声。
宁嫔摇头。“手头有点事做,心里能好受些。”
林卿卿犹豫一瞬,站起身来,走到宁嫔背后:“娘娘剥久了,想必肩臂乏累,卿卿为娘娘捶捶肩膀。”
宁嫔舒心地叹了口气,露出一点笑容:“卿卿真是贴心。”
林卿卿乖巧地笑笑,抿唇不语。
这诡异又和谐的场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谢晏成虽已离京,林卿卿当然不能就此不再前往宁嫔宫中。横竖她如今空闲时间多得是,来寻宁嫔聊天赏花,顺便多了解些谢晏成的信息,当然再好不过。
林卿卿发现,谢晏成不在的时间越久,宁嫔对她的态度就越软化。
宁嫔本来就很喜欢她,发现她竟然与自己的儿子有染,惊骇万分。谢晏成一走,她便自欺欺人地觉得危机也随之散去——成儿又不在,太子妃来找自己说说话,犯什么法了呢?
林卿卿明白她内心纠结,便从未与她主动提起过谢晏成。她神情平静,温柔从容,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直到有一天,宁嫔看着正在画一副石榴图的林卿卿,突然问道:“你都不担心吗?”
提笔的手一顿,林卿卿没有抬头:“卿卿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娘娘在说什么,卿卿不懂。”
宁嫔声音发抖:“担、担心成儿……”
林卿卿手中的羊毫突然一颤,落下一大团颜料。
朱砂色在白纸上渐渐晕开,林卿卿盯着那霞光血色般的一团,慢慢说:“算算日子,三王爷十日前便应该已到澜州。如无意外,不出五日,娘娘便会接到澜州发来的平安信。”
谢晏成的信,果然在第三天送到。
原来,林卿卿看似毫不在意,却一直默默计数着他的脚程和到达日期。她不知将大梁疆域图描摹了多少遍,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
得怎样咬着牙逼迫自己,才能不去提起深深牵挂于心的人?
宁嫔心中撼动:“你……”
林卿卿将新画好的石榴图卷起来放好,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娘娘,叫我卿卿便好。”
宁嫔自此不再压抑,尽情地对她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儿行千里母担忧。林卿卿自己早早父母双亡,不太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她只是柔声应和,在宁嫔的絮絮叨叨中,一点一点去拼凑谢晏成身上,她还没来得及完全了解的部分。
“卿卿。”宁嫔突然魇着似的抓住她的手:“你觉得成儿此去推行那什么新政,会成功吗?”
林卿卿摇摇头。
地方官员早已习惯从火耗银中中饱私囊。虎口夺食,怎会如此轻而易举?
看着对方瞳中惊恐之色,她笑着将手抽出来,安抚地拍拍宁嫔的手:“没事。”
“不成功才好呢。”
澜州千里传上来的奏疏,和风尘仆仆的三王爷一同抵京。
谢晏成身负皇命,知州热情接待,听闻新政,也满口称好。恰逢征收夏税,知州当场便吩咐下去。
谢晏成随意看了看四处风物,便托辞回京。知州将其送出城,眼看着他走上官道,终于松了口气。
谁想谢晏成缓步慢行,过了几日,确认无人跟随,猝不及防杀了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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