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婆婆将买主都联系好了,就在那户人家来抢人时,汉子回来了。汉子自是不允,且他身后又跟着护送他返乡的差役,她婆婆忌惮那些凶恶的差役,只能乖乖将先前收的五两多银子返给那些人家。可也因此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回来使她出丑的四儿子怨恨上了。
等她婆婆知道四郎伤了腿,手筋也是断了后接上再不能吃力后,全家人都彻底把他们当成了吃干饭的。
没两天,翁婆就做主分家。对外只说孩子们大了,和她不一条心了,她也不在碍他们的眼。实际上谁不知道,是他们多余四郎一家,嫌弃他碍眼。
这还不算,翁婆丝毫不考虑四郎如今手脚都不好用,被分出去怎么生活,竟生生分走了全部家田。不,给他们留了,就留下两亩地,还说四郎手脚不好用,干不了太多活,要那么多田地也是浪费,不如给他几个兄弟,他们手脚好用,正能多种地。这种亏心地话,亏得翁婆说得义正言辞,村人里都听不下去了,可哪又能怎样,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手便是再长也伸不到人家家里。
只两亩地,家里五口人,还要去掉税收,根本不够吃,特别是近来这些时日,家里是真连米汤都喝不上了,每日只灌水饱,还是冷水饱。因为家里没柴禾,好不容易弄到点,还要背到镇上去换粮食,哪舍得用来烧热水。万幸的是,他们一家没在去年寒冬里冻死,村里可是冻死了不少人。
他们一家正抱头痛哭,忽然听得村里一阵吵闹。有人拿着破锣敲的震天响,里正跟在后头挨家挨户的敲门叫人,满脸喜气,似有什么大好事。
“李四李四娘子,你两个不要哭了,快点出来,有天大的好事!”里正推开小栅栏门就兴奋地道。
李四和他娘子还以为有了什么生钱的活计,忙抹了两把泪,就匆匆跑出来。
两个身着官服的差役面容倨傲,对着村人甚是高高在上,“我们今天来是奉了官家命,过来教你们不在冬日里被冻死的活命法子。”
李四和他娘子赶来,正听到差役这句话,虽不是关乎口粮的,却也让人大吃一惊。冬天冻死人村人已经习惯了,从心底根深蒂固地认为冬日里冻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可如今这差役竟说奉官家之命,教授他们活命的法子,怎能不高兴,特别是有些老人,年年都怕自己过不去寒冬,更是激动的登时两眼含泪。
“你们两个给他们说说。”差役把身后带来的两个匠人推出来,那两个匠人就简单讲了下盘炕的方法,重要强调道:“有了炕,要不了多少柴禾,就能把它烧得热乎乎的,要是烧透了,夜里不用管,也可以热大半宿。”
“什么,不烧了还能热?”
“对,只要烧透了,夜里就是停了火,也能热半宿。”
“天啊,这是什么宝贝,咋还能自己热呢。”
官差适时道:“这宝贝可是杏花村一户叫做熊壮山的郎君想出来的,熊郎君大善,可怜你们这些穷苦人,就同意了衙门里的征收,将这法子献了出来。咱们官家更是心系百姓,层层推广,这不我家大人叫我带着人来教你们。你们谁家想学,先来,让他教你们盘两铺炕,我还要带着人去下一个村呢。”
“我家先来……”
“让我家先来,我家老人都六十多岁了……”
“我阿父也马上六十了……”
村人一个个争前恐后,生怕落于人后。李四的亲生母亲,丝毫不关心要饿死的四儿子一家,从人群中一路凯歌挤到头前,讨好地笑道:“我都六十了,先给我家盘。”
“李阿婆,你怎么睁眼说瞎话。你今年不才五十,怎么还六十了,那十岁在哪呢。”
李阿婆道:“还有十年不就六十了,早晚的事。”
村人有实在看不上她出事的就碎道:“能不能活到六十还没准呢。”
李阿婆回头就要跟人吵,差役呵开他两个道:“我们是来教你们的,不是来白给你们盘炕的。”他指着那个说自己家里有六十岁老翁的汉子道:“就先去你家,你们都跟着仔细看着,回头学不明白,自己盘不了,那可就得花钱请人盘了。”
村人听学不会只能花钱请别人,顿时都认真了不少,家里出的全是头脑灵活的小辈,跟着去那人家里围观。
“李四,走呀,你想什么呢,去晚了挤不到好位置该看不清了。”
李四娘子心一横道:“四郎,咱们两个去看,你脑子灵活,只管记住怎么干的,回来我来盘炕。”
李四娘子以为李四是想到手脚不顶用,担心学成了后也是白费,这才有如此说。
李四目光闪着抹奇异的光,似要说什么,抖着嘴唇最后也只是欲言又止。他随他娘子同村人一起去看了那户人家盘炕,可全程他的心思都没在上面,心不在焉实在太明显,他娘子都看了出来,还以为他是忧心自己的腿和手,回来也没敢问他学没学会,怕触及到李四敏感的心情。
夜里孩子们都睡实了,李四还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蹲到漆黑的院子里静静地不知道想什么想到了出神。
“四郎,四郎……”李四娘子一直没睡,听见李四醒来,她赶紧跟了出来,先喊两声,李四想事想的出神,没见听,后两声便吓得变了调子。“你别吓我,四郎,你在哪?”
李四被他娘子变了调子的声音唤回神智,忙跑上去拉住他娘子,“我在这里,在这里呢,没出事,你别怕。”
李四娘子反身扑进李四怀里,大哭起来,“四郎,你可不能做傻事,只要你还活着,咱家就有希望,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们可怎么活?”
李四被他娘子哭得心都碎了,挺倔强的一个汉子,腿伤手筋断了没哭,此刻却泪流满面,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娘子。
“不会的,我不会再想不开了。”李四道:“你放心,我还要活着,陪你慢慢过上好日子呢。”
“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在,日子慢慢过就好了。”
两人抱着说了许多贴己话,将娘子情绪慢慢安抚住,李四才道:“婉晴,我们离开这里?”
婉晴从李四怀里挖出自己满是泪痕的脸,问:“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我们的房子土地都在这里。”
“我们去杏花村。”
“杏花村?”婉晴觉得这村名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对,杏花村。”再回答时,李四的目光变得十分坚定,“你还记得今天来村里的官差说,盘炕之法是一名来自杏花村叫熊壮山的郎君进献的。”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参军时,曾在尸体堆里刨出过一个人,那个人就叫熊壮山。虽后来他去了别的队伍,不和我在一起了,但我曾听他说过,他家就住在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今天听那个官差提起,才猛地想到。”李四道:“我们去投奔他。”
“真的?”李四娘子同样惊喜,可惊喜过后就是对现实人情冷暖的担忧,“四郎,我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人家会收留我们嘛?这年头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一去就是五张嘴。”
李四却道:“我知道熊壮山,他虽然脾气喜怒无常,但他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我救过他的命,他一定会帮我。”
“那好,就算他会帮我们,从这里到杏花村想必也是万水千山,我们哪里有盘缠去?”
“卖房子卖地。”李四对婉晴:“如今我们已经是山穷水尽,继续留在这里田地也是早晚要卖掉,不如拿着这钱离开,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婉晴有些犹豫,让她把全部家当和身家性命压在一个不认识的人身在实在太过冒险,可如今已是绝境,想要活命,似乎只剩下这一条路。看着郎君坚毅的脸庞,婉晴愿意相信自己的郎君,她回道:“好。”
李四要卖房子和地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遍,村人都知道李家这是真的走到了绝路才会有此决定,对李四一家甚是同情。
有几个手里有些银钱的就问他田地和房子怎么卖。
“一共十五银子。”两亩田地都不是好田,也就能卖到十四两银的价格,他的房子只是李家老房分出的一间,不过从中间垒上墙头就充做两家人家,要一两银子并不少了。
李四这边有动静,一墙之隔的李家兄弟听个清清楚楚,连忙跑回去对李母道:“阿娘,你快去看看四弟,他竟然要把你的房子和田地全部给卖了。”
明明已经分家,可李家兄弟和李母还是认为那田地那房子是他们的。在李母的想法里,等过阵子以生病没钱治为由,把田地和房子从李四一家手里要出去。可没想到李四竟然先一步卖了,这还了得。
李母顿时穿了鞋子,连忙跑到李四家中。进了门不由分说,就哭丧似得哇哇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就摊上这么个败家玩意,这把田地和房子卖了,我住在哪里?”
来商量买田地的村人看不下去,出言道:“李阿婆,你和李四已经分家,现在他家的家产和你半毛关系没有,李四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者你不是跟了你二儿子吗,又怎会没地方住。”
有一个替李四说话的,其他人都气不过就纷纷站了出来,“李阿婆,这事不是小子说你,你做的确实太过分了。李四手脚如今都不好用,你就这么把他分出来,不是往思路上逼他们一家子嘛。现在人终于给你逼得活不下去要卖房子和地,你还不让,难道是想看着他们一家活活饿死。”
“就是,你这阿娘做的心也未免太偏了……”
“可不是嘛……”
众人七嘴八舌,李阿婆纵然泼辣,一张嘴也说不过这么多嘴,所幸干脆不讲起道理,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看着李阿婆这般行径,李四的心凉得透底了。
他道:“阿娘,实话和你说,你今个怎么闹这房子和地我都必须得卖,不但卖,卖了之后,我会拿着钱离开这里。”
坐在地上撒泼叫骂的李阿婆愣住了,呆滞地瞅着李四,似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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