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头顶的飞机正在盘旋降落,随着越来越近,空地上的人也听见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纷纷抬头。
那是一架大型的私人飞机,座位应该在二十五个左右,换言之,如果周老板真的带了人,加上乘务人员,至少有三十个人。
“1551,是姓周的吗?”
“正在核对乘机人和机主的个人信息,请稍等。”
小镇条件有限,跑道平时只供一架小型货机,够不上标准跑道的规格,依照头顶那艘飞机的规格,必须得联系控制台清理跑道才行。
“核对完毕。”1551开口,“机主名为周详,是GUN能源公司的老板,手底下有稀土矿、煤矿、石墨矿,另外还投资了房地产,因近几年政府对能源开采加强控制,矿产输出减少,他手里的地产项目的资金也收到影响,出现短缺,这座岛上的纯金矿,对他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
手里这么多矿还不满足,啧,真贪心。
“我在岛上待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看见其他飞机。”
“小岛不在任何一条航线上,这架飞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可能是误打误撞?”有个瘦子猜测说,“之前看电视,有个外国探险家,啥都不爱,就爱探索地球,寻找人类尚未发现的地方。”
大家众说纷纭,惊奇、担忧、茫然,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细微的不同。
老五在李鱼耳边说,“那飞机看着比咱们的货机大,要降落的话,得清一下场地。”
李鱼没吭声,程度不会随便允许登陆,至于其他人可就说不准了。
张诚实可以策反停机仓库的看守人,同样也能策反控制台的人。
“1551,你能入侵控制台吗?”
1551说能,“但我只能入侵控制系统,如果他们手动操作,我就没办法了。”
干,李鱼给系统下了命令,拽住老五的胳膊,起身就跑。
老五被他拉得踉跄,“你这是要去哪儿?控制室?”
“来的不是好人,我们得阻止他们下降。”李鱼头也不回的解释。
老五体力好,跑得快飞起来了,呼吸却一点没乱,“你咋知道?”
“猜的。”风一吹,李鱼吸了口凉风,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两人抵达控制台楼下,听见一声惨叫,随即头顶传来“砰”的一声。
有人撞开窗户,从楼上摔下来。
那人身体砸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半天没爬起来。
看这架势,程度应该已经自己动手了,李鱼让老五别再上去,就地蹲下。
“哥们儿,楼上怎么回事?”
“飞进来好多蜜蜂……”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李鱼这才发现,这人的脸不是天生就红的像番茄,而是蜇成这样的。
这还没完,番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绛紫浮肿起来。
“卧槽。”老五喊出声,拉起青年不断后退,惊惧的指向斜上方,“看那儿!”
破碎的窗户附近,成群结队的黄色大蜜蜂飞过。
惨叫声不断的从破窗户中溢出来,紧跟着,有三个人嗷嗷叫着抱脑袋跑从控制台小楼里出来。
看着朝自己方向来的密密麻麻的飞行士兵,老五操一声,拉住李鱼就跑。
一边跑,李鱼一边联系系统,“1551,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控制塔被我接管后,我明确拒绝了他们的降落请求,但对方态度强硬,说飞机出了意外,需要紧急迫降。”
1551说出最坏的猜测,“如果他们一定要迫降,必须立刻疏散人群,周围的车子和船艇也必须立刻挪走。”
李鱼说知道了,让系统模拟声音,用广播把事情播报一遍。
电子音从控制塔高处向四周扩散,小仓库外面的人愣了下,随即尖叫着往小镇建筑群方向跑。
被蜜蜂围追堵截的人很快追了上来,李鱼和老五受到波及,也被蜜蜂死死困住。
可奇怪的,那些蜜蜂并没有蜇人,玩儿游戏般绕着两人飞,最后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心形。
李鱼,“……”
老五懵逼,“这是飞晕了?怎么还摆起造型了?”
仿佛要印证什么,心尖的那只蜜蜂带头改变阵型,化为一道箭头,撅着屁股上的小刺,用力在老五抓李鱼的那只手上戳了下。
老五脸都绿了,啊一声,抱着手背猛吹气。
李鱼,“……”
蜜蜂们的任务完成,齐刷刷的飞走了,留下一地哀嚎。
小仓库中,警察们抓着两名嫌疑犯,在程度的带领下,从后门离开,抄近道前往小镇。
人群彻底疏散不到二十秒,那架大型私人飞机落地。
巨大的机翼像把锋利的剑,削平了码头附近的一个小楼,钢筋水泥掉下去,砸翻了飘在码头的船艇。
正如私人飞机报告给控制台的说辞,飞机出了意外,燃油舱泄漏,随着机身的滑行轨迹,在小跑道上留下一路黑色燃油。
戏做的很足,很真。
李鱼和老五藏进里树丛。
远处,舱门打开,放下梯子,先下来的是个尖嘴猴腮,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西装男,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健硕的肌肉男。
两人下来以后,分别立于左右两边,站姿笔直。
老五啧啧,“这也太能装逼了。”
李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方。
老五顺着看过去,发现大老板出来了,他站在舱门口,目光扫过四周,嘴唇扯一丝弧度,似乎在嘲笑小镇的落后。
周老板抓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来,冲眼镜男点了下头。
眼镜男从腰上掏出对讲机,“关门。”
楼梯自动折叠,被收上去,舱门关闭,没有其他人再从上面下来。
李鱼疑惑,难道是他心里太阴暗,猜错了?
“1551,周老板没人带?”不可能。
“带了,全在飞机上没出来。”1551说,“除此之外,还带了不少武器。”
这么一个凶残的人,张诚实究竟是以什么理由说服对方答应合作的?
李鱼忧心忡忡,思索着应对办法。
最大的害虫已经出现,保命卡牌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上个世界的卡牌画得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杯子,这次的卡牌五颜六色,李鱼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使用办法,只能暂时搁浅。
有些东西空想费解,需要的是一个时机。
正想给老五打手势离开,后腰忽然被按住,有人从后方靠过来,将他整个人罩住。
李鱼扭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程度按住青年的肩,把脑袋凑过去,“别出声,走。”
单身汉老五被两人亲密的动作搞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面,从后山山脚绕回小镇。
到了镇上,可以放心大胆说话了。
李鱼问,“控制室的人也被策反了?”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程度笑得宠溺,手指在青年额头上敲了敲,“刚刚那人姓周,做能源起家,张诚实前两次外出采购,每次都会和他接头洽谈。”
老五傻不愣登的,“谈啥?”
“金矿的开采。”程度说,“张诚实告诉周详,小岛是私人岛屿,要开采必须过我这关,至于镇上的人,可以武力控制,用来当劳动力。”
李鱼,“……”
算盘打得真溜,可惜了,程度不会同意。
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目标身体的一部分,更何况是遍布整座岛屿的金矿。
“所以只需要杀了我,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想到张诚实听见金老板说出这些事时,牙呲目裂,恨不得喝血啖肉的表情,程度莫名轻笑一声。
低沉的呵笑声带着冰渣子,强行拉低了四周的温度。
老五夸张的打了个哆嗦,“这些都是金老板交代的?那、那小卖部老板和金广进呢,他们又是谁害死的?”
他虽然眼馋那些金子,但也知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不是自己的抢来了也会遭到报应,倒不如好奇一下其他的。
程度简单说了小卖部老板的死亡经过,老五听了感觉更冷了。
“居然真是他,他是不是心里有毛病,自己不救,还不许别人救?”这种表面懦弱,背地里却能杀人不眨眼的人,比魔鬼,不,比小岛上传说中的山神还要可怕。
那五个人上山触犯神明,遭到报复,那是活该,张诚实不是,他的恶意是藏在骨子里的,永远也洗不掉。
“张诚实就一个人,除去倒在地上的小卖部老板,还有三个人。”李鱼思索道,“三对一,如果其他三个真想救人,张诚实真能拦得住?”
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张诚实一个人当了大恶人。
老五的三观受到巨大冲击。
最初来到镇上,他以为岛上的人只是防备心重,骨子里该是淳朴的,时间长了,又渐渐发现这些人藏于皮囊之下的冷漠。
不管是外来人还是本地人,不管哪家有困难,都不会有人帮忙。
每个人都死死维护着自己的领地,上班不会有太多交流,下班以后大门紧闭,实在无法回避的时候,也就是不走心的随口寒暄几句。
正是因为这样,在青年到来前,他们三个外地人才格外抱紧成团,希望相互之间能照应一下。
直到今天,老五才明白,相比于对生命的残忍和漠视,冷漠、自私,相互防备,都能算是一种善良。
李鱼的手在老五肩膀按了按,被程度拿开,握在手里,“回去把林小舟带下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老五忍不住问。
程度答非所问,“岛上最近不太平,找其他地方避避。”
老五张了张嘴,心里装着好些问题,触及到男人尖锐冰冷的眼神,什么都不敢问了。
三人分路前,程度忽然把老五叫住,“把刚刚的话转告给兰姐。”
“哦,好。”老五脑袋发懵,想不通岛霸是什么时候跟兰姐混熟悉的。
他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去敲兰姐的门。
等了大概三分钟,确定家里没人,又去了酒。
老五从楼上绕到楼下负一层的酒窖,终于把人给找着了。
当初听到飞机迫降的广播,大家纷纷逃窜,大多数顺着街道躲进距离码头较远的店铺中。
途中有人脑子灵光一闪,发起灾难财,捏着钥匙不肯开门,要进去可以,按人头给钱。
有钱的给钱躲进室内,没钱的被拒之门外,只能寻找其他地方。
兰姐的酒不在街尾巴,却有地下酒窖,当初修建小镇时,所有的建筑都是按照八级抗震修建的,地下室相当于一个小型防空洞,安全系数很高。
酒窖里男女老少拥挤成团,缩在角落里,反倒把兰姐挡在酒窖门外。
老五到的时候,看见兰姐和一个寸头男人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听见脚步,寸头头也没抬,低头给兰姐揉捏因扭伤而红肿的脚踝。
老五,“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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