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失忆了,而且换了一个身体。别管她失忆了却又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没有这么老。她的双手干枯蜡黄,长满老茧,长长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些漆黑的污垢。顺着双手往下看,她脚上穿着一双胶鞋,鞋头沾满泥点,还散发着粪肥的恶臭。
是的,是粪肥没错,林淡虽然失忆了,但生活技能和生活常识却还在,对于自己熟悉的东西一瞬间就能重新掌握起来。她上辈子似乎是个农民,看见满园的果蔬,立刻就知道丝瓜该插杆了,茄子该浇水了,韭菜老了可以割了。她戴好手套,若无其事地完成原主未完成的工作。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的记忆开始从头演绎,像是在放映一部电影:原主也叫林淡,出生在一个极度封建保守的家庭。父亲是一个花匠,专门饲养兰花,听说祖辈从明朝时期就是宫廷的御用园艺师,还曾培育出一种极品墨兰,获得过皇帝的褒奖。为了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林父从小就不让女儿去正规的学校读书,而是自己在家,用最传统的方式培养她,什么《弟子规》、《三字经》、《论语》,原主从小就倒背如流,琴棋书画更是一样没落下,闲暇之余种花养草,日子过得非常简单。
原主长到十六岁,林母过世了,林父感觉自己身体也不行了,便决定为独生女找一个上门郎。他一眼看中了村里唯一的高中生白鹏飞,白家人却看不上原主,觉得她没读过书,见识短,又是个乡里人,帮不了儿子,断然拒绝了这门婚事。
后来白鹏飞果然很有出息,一举考上了省内的一所重点大学,但穷得响叮当的白家人却根本拿不出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只能暗自发愁。这时,林父再一次上门提亲,并拿出一万块钱供白鹏飞读书。白家人见钱眼开,只犹豫了几天就答应了。白鹏飞发现原主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土妞儿,反倒长得格外漂亮,便也没有提出异议。两人在暑假时办了结婚酒席,却因年龄没到,无法领证。
生活费和学费都需要林家支付,起初两年,白鹏飞倒也安分老实,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大三那一年为了留在省城实习、找工作,他必须租房子、托关系,又是一大笔开销。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一个月的房租才几百块,但是对普通农民而言却是一笔巨款。
白家人自然拿不出,本想提出离婚的白鹏飞不得不再一次回乡与原主团聚。他颇费了一番功夫讨好原主,又与她补扯了结婚证,这才从林父那里借到两万块,暂时在大城市落了脚。原主要留在老家打理花圃,没法跟过去同住,夫妻俩聚少离多,又无儿无女,日子却也过得平静。
三个月之后,白鹏飞结束了实习期,却借机博得了老板千金的青睐。第二年,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诞下一女,至此,白鹏飞腰杆子硬了,再也不需要原主和林父的资助,立刻回乡去与对方商讨离婚事宜。
原主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女人,放不开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把白鹏飞灌醉,交缠了一夜,借此怀孕。按照华国法律,妻子在怀孕期间男方是不能提出离婚的,于是两人又纠缠了几年。
林父其实早就看透了白鹏飞,不忍心女儿再受苦,临终之前留下遗言,勒令她放手。原主接受的是传统教育,视父为天,即便心如刀割,依然同意了,却死活不愿交出女儿的抚养权。
正因为这个女儿的到来,白鹏飞差点失去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又哪里会对女儿产生慈父之心?但是为了折磨原主,他依然向法院提出了抗辩。此时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原主一个孤女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在离婚官司中落败,失去了女儿的抚养权。
两人离婚之后,白鹏飞很快离开省城去京都发展,此后再也没了消息。原主思女成疾,却又找不到她,竟得了抑郁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没有办法好好打理父亲留下的花圃。
但天无绝人之路,前年,她去镇上买化肥,偶然在路边的小卖铺里看见一本杂志,封面人物正是白鹏飞。十几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地产大鳄、商界传奇。
原主如获至宝,立刻掏钱买下杂志,并在内页的访谈里找到了白鹏飞所在公司的地址。第二天,她搭乘火车来到京都,日日在公司外蹲守,又跟踪了白鹏飞一个月,找到他居住的小区,并受聘成了该区的一名园丁。
她每天都在白家附近前徘徊,终于在三天后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名叫白芷兰,这是林父为她取的名字,典雅而富有诗意,但她却完全没长成他们想象中的模样。
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化着诡异的浓妆,被白鹏飞的现任妻子,也就是当年插足他们婚姻的小三刘曼妮赶出家门,衣服鞋子等物品扔了满地,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女儿挥舞着拳头又吼又叫,但是没有人去帮助她。大家只是用谴责的、甚至是轻蔑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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