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妇人气息奄奄地被抬进萱草堂,却活蹦乱跳地自己走出来,路人对郑哲和吴萱草的评价又攀升了一个台阶,直说二位大夫有起死回生之术。
林淡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位妇人,本欲上前,却被某些好事者拦住,笑嘻嘻地调侃道:“这位姑娘,你说郑大夫医术不精,你如今再看看,究竟是谁不精。你若是拦着不让用药,这位嫂子怕是已经痛死了。”
“同她废什么话?日后莫要去她家看病也就是了。把医馆开在萱草堂对面,也不知是谁给她的勇气。”
看见林淡还想过来纠缠,那名壮汉连忙拉着自家婆娘走了。林淡被几个流氓地痞拦着,想追也追不了,只能作罢。正当她准备腾出手来治一治这些混混时,几名侍卫已提着大刀走过来,逼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流氓地痞吓得脸色煞白,抖如筛糠,好半天说不出话,见这些官爷刀已出鞘,顿时怪叫一声,四散而逃。
薛伯庸去街角给林淡买果子,晚来一步,看见这些人的背影,目中划过一抹肃杀之气,然而在看见林淡的一瞬间,他立刻把杀气敛去,温柔一笑:“今日过了午,你也没去军营里接我,可是被这些恶徒缠住了?京城风气渐差,宵小横行,看来我得上奏皇上,请他好好整顿整顿京城治安。”
“不是被他们缠住了,是遇见一桩误诊。”林淡摆摆手,忧虑的表情已完全消去。
她在乡野间行医,言明治不好不收钱,于是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找她看病,却无人愿意给钱,若是她上门讨要,他们立刻躺下装病,企图耍赖。还有更甚者,在装病的时候还会向她讹诈,进而带人围堵甚至殴打。
若非林淡有侍卫跟随,又有武艺在身,怕是早就死在外面了。她行医才一年,却已经看遍了人性之恶,对同类的期待,早已降至最低点。她从不期待被信任、被保护、甚至被爱,于是也就不会因为被攻歼、被辱骂、被怀疑,而难过。
那位大嫂若是在她眼前,出于道义,她会管一管。但人家已经走了,那对方是死是活,也就不管林淡的事了。
对于这个世界,林淡并无期待,但薛伯庸却是唯一的例外。他未曾因为那些不堪的往事而憎恨她,反倒对她十分信任,十分尊重,进而全心全意地保护。这份情,林淡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接过薛伯庸递来的冻梨,平静道:“不是我误诊,是对面,现在已经无事了。大哥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我想吃饺子。你来合面,我来剁馅儿。”薛伯庸挽起袖子,丝毫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自觉。
林淡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勾唇道:“好巧,我也想吃饺子。大哥,咱们做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地窖里还有几颗白菜,干脆今天全剁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走进内堂,一高大一娇小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和衬,更有一股旁人难以融入的亲密感。前来萱草堂寻找吴萱草的薛继明恰好看见这一幕,表情十分复杂。
自从大哥腿好之后,就很少在家中久留,要么在军营,要么在林淡这里,仿佛把此处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家。祖母和母亲问他是怎么想的,若是他看上了林淡,她们可以不计前嫌,把她接回来,然后替二人完婚。可大哥却摇摇头,慎重道:“我与林淡之间的事,不看我怎么想,而是看她怎么想。倘若她愿意接纳我,我自会向她求婚,倘若她不愿意,我就等她一辈子。我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薛继明差点怀疑自己的大哥被人给调换了。想当年,大哥可以连皇命都违抗,却把林淡的意愿看得比他自己还重。他对林淡,当真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了吗?
薛继明木愣愣地盯着杏林春看了许久,直到吴萱草出来唤他,才飞快跑进萱草堂。现在的他完全不敢与林淡见面,因为她治好了大哥,是薛家的大恩人,而他却因为那点偏见,总是贬低她、排挤她,终于导致她离开了薛府。
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该恨的,该看不起的,甚至该报复的那个人,一直是林淡才对,而他一个大男人,却连一点心胸都没有,反把一切错误推到对方头上。大哥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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