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拔出来之后,大夫除了给杜如松包扎伤口,还要把他身上的血污擦洗一番,免得感染。两个小姑娘再站在这里就有些不合适了,只得出去等。
“如松,我去帮你熬粥,你喝了粥再睡,这样伤口好得快一些。”走之前,林淡特意交代一句。
“好,谢谢淡儿。”杜如松微笑点头,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心里却满满涨涨的。这次受伤,他又看见了林淡不一样的一面,坚强、果敢,即便面对再大的困难都能从容应对。有她在,他的心安了,妹妹的心也安了。
林淡一边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边快步走出去,连头都不敢抬。杜如松的目光太过深邃专注,弄得她有些不自在。杜如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个小尾巴。
等两人离开后,大皇子才亲自打来一盆热水给杜如松擦拭身体,并喟叹道:“如松,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真彪啊!”
杜如松顿时低笑起来,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连连吸气。但是,这点疼痛却丝毫没有损毁他内心的愉悦,他徐徐开口:“看见淡儿的第一眼,我与你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当时她刚开始学刺绣,根本坐不住,绣得不耐烦了就跑去砍柴,把好端端的一个大木墩削得只剩下两尺长。削完她便坐下,继续刺绣,不耐烦了又跑去削,如此反复。我亲眼看着她像劈砍木墩那般慢慢打磨着自己的性情,哪怕再烦乱,再不耐,都没想过放弃。她身上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仿佛只要她有心,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住她。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姑娘将来一定能成事,她心里没有任何畏惧,只要看准了目标,就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后来,她果然把刺绣练成了,只花了半年时间,她的绣技就已经赶超了浙省最好的绣娘。因为与她在一起,如烟终于摆脱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开始往前看。能够遇见她,大约是我们离开京城后最好的际遇……”
说到这里,杜如松慨然长叹,心中有满足、有喜悦、还有藏得极深的眷恋。
“既如此,你又何必去从军。”大皇子后怕不已地道:“你若是出了事,你让我如何向母后交代?”哪怕杜皇后已经被废,他还是习惯喊她母亲。
“问题在于,我想让她们过更好的日子,我想让她们要什么有什么,不必被人欺辱,不必被人倾轧,至少在这临安城能够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杜如松摇摇头,目中的柔软尽数退去,被坚定取代。
大皇子把沾满血迹的帕子扔进盆里,无奈道:“也是,只要敏贵妃还在,她便不会放过你和如烟,更不会放过母后。也不知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年母后与他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样的苦都替他吃尽了,终于熬到国泰民安、皇权稳固的时候,他却要废掉母后。他真是铁石心肠。”
说到此处,大皇子才觉出不妥来,忙道:“不说了,你好生休息,我去军营里看看。”刚拉开房门,就见林淡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杜如烟跟在她身后,殷勤备至地说道:“淡淡,碗太烫了,还是我来端,你坐在一边歇会儿。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让我哥哥以身相许?”
“噗!”大皇子一个没忍住,竟喷笑出来。
向来嘴巴奇毒,心肠奇硬的杜如松竟然闹了个大红脸,却也没有呵斥妹妹,而是满怀期待地朝林淡看去。
林淡今天心情很好。她救了一个人,其实也等于救赎了自己,于是压根没与杜如烟计较,只是翘着嘴角笑。
大皇子觉得这三个人有趣极了,正想调侃几句,却闻到一股极其浓郁也极其诱人的香味,而这香味正是从林淡的托盘里飘出来的。他用力嗅了嗅,垂涎道:“林姑娘,你做的是什么?”
“这是淡淡特意为我哥哥做的四红补血粥,用花生、红豆、紫米、红枣熬成的,可以补血、消肿、促进心脏活化。淡淡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可能干了!”杜如烟扬了扬下颌,语气十分骄傲。
大皇子嘴角微抽,心道这兄妹俩只要一提起林姑娘就是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然后可劲儿地吹捧,真是中了林姑娘的毒了。
杜如松果然露出喜悦的笑容,正准备支起上半身,却已经先被林淡扶住,又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你别动,我喂你。”她细心地叮嘱道:“喝完粥就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和如烟守在隔壁,你若不舒服了便摇一摇这个铃铛,我们听见了马上就来。”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杜如松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铃铛。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玩意儿是牛脖子上戴的。
“去马厩那边找来的。”杜如烟坐在兄长身边,又开始无脑吹捧林淡:“淡淡怕你晚上发热了没有力气喊人,就去给你找来这个铃铛。稍后我们帮你把铃铛挂在床边,再栓一根绳子,你有事了一拉绳子,我们就能听见。怎么样,这个办法好?淡淡想得可周到了!”
杜如松定定看着林淡,鼓噪难耐的心此时此刻已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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