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蓝看向场中那个男孩子,心里有一丝怜悯——
他就是被贺老挑中,送给贺程当“礼物”的男孩。
贺程,贺家的长子。和他这个私生子不同,贺程很得贺老的看中。可除了贺家人,谁也不知道平日文质彬彬的贺程有极强的暴力倾向,并患有严重的间歇性狂暴症。每当他病发的时候,迟野——这个被选中的“礼物”——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他们把贺程和迟野关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任凭贺程发泄。
最开始的时候,迟野几乎要没命。但贺老自然不允许好不容易挑中的礼物就这样丧命,他会在适时的时机命人进去拉开贺程,然后给迟野医治。随着次数累积,迟野晕死过去的情况越来越少。他很敏锐,是天生的格斗者,既能灵活地避开贺程的伤害,又能让他得到发泄。
后来虽然邓东入狱,但迟野被迫与贺家签下的“合约”还未到期。那份合约的期限,是到贺程死亡或者痊愈的那天。
所幸这些年下来,贺程发作的次数在逐渐减少,到如今稳定在每月一次。
贺蓝跟迟野组车队以后,曾多次想问他以前那些事,最后都还是忍了下来。邓东在外人面前表面功夫做的十分到位,那时迟野每次到贺家,都是邓东一路送来。贺蓝当时年纪又小,总以为他们似父子般相处……
如今再细细回想,却并不如此。
若是真如父子相待,邓东怎么可能为了讨好贺老而选择把那时候还那么小的迟野送入虎口?
而今晚,迟野为了LE,在众人面前亲口叫了邓东一声“爸”。那称呼背后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贺蓝更清楚。
那时归降,是屈从,是重蹈覆辙五年前的傀儡岁月。
这几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迟野开始像个正常人了。他会笑,会伤心,甚至遇到了初衍……
可这么快,一切就又要没了吗?
贺蓝艰难地闭了闭眼。
他不忍心,可他毫无办法。
车队是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他和迟野一样,忍不下心看着还未彻底成熟的LE陷入霍乐布的局里,任人玩弄宰割。更何况,他是私生子,他需要LE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完全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迟野、LE……是被死死摁在案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握着刀的不是霍乐,也不是邓东,而是宿命。
再开口时,贺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迟野无声摩挲着指尖的烟,半晌,他含进嘴里。
眼底是浓浆一般的墨黑,没有半点光亮。
不知怎么,忽然就记起那天的早餐铺。
他第一次喝到咸的豆浆,也第一次被问以后想做什么。
是谁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未来可以由自己决定。
自己说了算?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他活得像条狗。
又是谁说,世道黑暗,但你眼里要有引路的灯。
迟野咬着烟,自嘲地笑了。
……如果,是灯不要他了呢?
**
初衍没想到会在自己家楼下遇到这个人。
她下班后换上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出门逛超市,等手里提着一袋子垃圾食品晃晃悠悠回来,就在单元门前见到了陶敛。
“你……有事儿?”
初衍诧异地扬眉。
陶敛靠着车门,朝她抬抬下巴,“来见见老朋友。”
“谁是你老朋友。”初衍对他依旧不客气,越过他要进去。
“别走——诶!”陶敛忙叫住她,手抬到一半又放下,“说认真的,回来,有事跟你说。”
初衍停下。
陶敛说:“我要结婚了,下个月办婚礼。最近来分局这边开会,就顺道儿过来邀请你。”
初衍:“……”
陶敛递给她一张邀请函,“有空就过来。”
初衍没接。
陶敛看着她,低声说:“初衍,你离开B省这么久……是打算永远不回去了?就算你烦我,但你的同学和家里人都——”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打断了陶敛的话。
初衍接通:“喂?”
那头小周焦急地说:“初姐,出事儿了,你现在能过来吗?”
陶敛此时注意力都在初衍身上。
没有人看到,两人背后单元楼二楼的窗户后面,一个瘦高的深色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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