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耐心看完她化妆的全过程,也第一次看她打理她那头长发,这些都是他从前根本没耐心等待、每一次都是管自己兀自玩手机然后催上个百八十遍的事情。她搞定妆发的过程冗长无比,他始终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地看她忙活,然后看她换下睡衣套上时髦的连衣裙,从他的女人,变回万人敬仰的精致模样。
“我好了。”州围迎视他。
林纵横颔首。
“那我走了。”
再颔首。
这个场景和上一次分手那天非常像。
那天他也是这样置身事外的模样,就跟不知道她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似的。
上一次州围不明白他为何能那般冷静甚至冷静到冷漠,一遍遍地自我怀疑想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现在她却终于懂他了的,他拒绝把离别弄得煽情,所以提前拉开距离,把也许会爆发的失控扼杀在摇篮中。
自我保护的一种。
州围拉长行李箱的拉杆,朝他挥了挥手。
“好好学习。”林纵横扬一扬下巴,叮嘱。
闻言州围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把笑意压下去了再抬头:“那你好好准备电影。”
林纵横没反应。
州围继续说:“还要好好爱我。”
这下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波动,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神色生动不少,说:“彼此彼此。”
州父第三次打电话来催。
州围真的该走了。
林纵横目送她进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阻断视线的缠绵游戏。
在最后时刻,州围心中那根一直绷得死紧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她心急如焚地不停按了几下开门键,等门开到可供她通过的宽度,一秒也不愿多等立刻就挤了出去,猛地扑进他怀里。
情人的离别,煽情又何妨,就算形象尽失,失控忘形,那又如何。
林纵横叹气,将她拥紧:“别哭,我最怕你哭。”
州围只是无声流泪,眼泪从他脖子那处开始,顺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往下流,流过他胸口纹身的位置。
“妆都要花了。”
州围哭不止是因为不舍,还因为离别之际,正处情绪免疫力的极度薄弱条件下,那种他永远游刃有余好似浑不在意的阴影又突然降临。
“别走了,留下来陪我。”这是这么久以来,林纵横第一次说出劝阻州围留学的话,在此之前,尽管他是真的很不想和她天各一方,但无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他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
因他知道她心中有一个死结,非爱情所能可以解开,必须要靠她自己才能走出来,旁人无能为力。
州围摇头。
抱一会,州围情绪稳定下去。
手机又响,州父再一次催促。
电梯早就被其他楼层的人开走了,林纵横替她重新摁亮下行键,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她湿成簇状的眼睫毛,许诺:“我很快就来找你。”
“骗谁呢。”州围在他背上打一下,“你忙的要死。”
“骗仙女妹妹呢。”林纵横说,再一会,又正了语气,说,“我一有空就来陪你。”
“叮。”电梯到达的提升音在州围身后响起。
林纵横在州围额头吻一下,推她进门:“去。”
这一次电梯门关上的过程没再被打断。
在州围的学生时代,她的理想大学在首都,按照原本的生活轨道,等到大学开学那一天,她的父母会陪她一起飞往那个陌生的城市送她上学。
大学,是每一个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天堂和奋斗的终极目标,是十二载寒窗苦读中想到就能被慰藉的憧憬。
那时她没想过,这一天延迟到了她虚岁三十岁的这一年,她的父母陪她舟车劳顿,飞往另一个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
飞机在滑行后猛地离地,直冲云霄,整座城市仿佛在脚下徒手可摘,州围努力辨认林纵横所在的方位,最终以失败告终,大楼,街道,河流,山川,都在视野里越变越小。
“围困你,我要天荒地老,没完没了……”她轻轻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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