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清从一只牛皮纸文件袋里拿出足有二三十页的打印纸,一边分门别类的摊在桌面上,一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嬴川的家庭情况确实很复杂,他以前是个私生子。”
“‘以前’?”
柳弈重复了一遍,“私生子这种身份,还能用过去式吗?”
“嗯。”
林郁清看也不看地拿起一张纸,递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柳弈。
他的记性是真的好,平常收拾资料都是随手摞起来,等到要用的时候,也能几乎看都不看地迅速将他们按照正确的顺序分门别类。
此时他交给柳弈的,正是他整理出来的,嬴川家的家族关系表。
“嬴”这个姓氏,在鑫海本地老一辈的人眼中,还是有点儿存在感的。
嬴家从民国时期开始,就是鑫海市本地有些名气的大户人家,后来在十年浩劫开始之前,又举家迁到米帝,幸运地逃过了清算,并在异国他乡落地生根。
改革开放以后,嬴川的爷爷那一支以华侨投资人的身份从米帝回到华国,在鑫海市及周边地区开设了诸如服装工厂、食品加工厂、温室大棚等多项投资项目,迅速积累了一大笔财富,成为了本地小有名气的实业家。
后来,嬴川的父亲嬴良才娶了某位领导的女儿,有岳家当做靠山,嬴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赢家”,生意越做越大。
“不过,嬴良才和他的原配妻子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林郁清点了点嬴家族谱上两人名字连线下的空白。
“但嬴良才刚回国的时候,跟嬴川的妈妈禹雅惠生下了嬴川这个独子。”
作为一个从小在米帝长大的有钱海归少爷,嬴良才对男女关系的看法,远比三十多年前绝大部分的华国人来得开放许多。
当时他包养了一个刚刚从小镇到城里打工的年轻漂亮的姑娘禹雅惠,并且生下了嬴川。
其实嬴良才当年也是想过要娶了嬴川他妈妈的。
不过,跟能给家族带来大量财富和便利的领导的女儿比起来,一个无权无势还无人帮衬的小镇姑娘,完全就是一枚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所以,直到九岁以前,嬴川一直都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和妈妈挤在鑫海市郊区的一栋小公寓里,靠着他那个一年见不到两次面的“爸爸”给的接济过活儿,连名字还得跟他妈的姓,叫“禹川”。
到了嬴川九岁那年,嬴良才的原配妻子因为交通意外去世,他爸才“良心发现”,将多年流落在外的母子俩接回了嬴家。
他的妈妈成了嬴家家主的继室,而他也摆脱了“私生子”的恶名,换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姓氏。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这也不过是万千有钱人家豪门狗血家庭剧的其中之一,甚至还因为结尾称得上是“皆大欢喜”,连在坊间八卦中流传的价值都没有。
就在禹雅惠和嬴川母子两人回到嬴家之后的第二年,禹雅惠就又怀孕了。
一年以后,嬴家新添了一个女孩儿,就是嬴川的妹妹,嬴兰。
然而,禹雅惠在生了次女之后,就忽然疯了。
“因为时间已经隔得太久了,病历资料连一张纸都找不到了。”
林郁清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摊开手说道:
“所以我只能托人找当年在嬴川家里做过帮佣的保姆问了问,她说依稀记得女主人是得了精神病,经常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连人都认不全,还经常抽筋,双手发抖、走路也会摔倒什么的。”
他说着,看向柳弈,向他求证:“我不是学医的所以不知道……不过,柳哥啊,产后抑郁症的症状是这样的吗?”
“嗯,如果是你刚才说的那几样的话,确实不太像。”
柳弈轻声嘀咕道,“听着更像是中风或者帕金森一类的……”
反正,不管如何,这位好不容易终于守的云开,一朝飞上枝头的第二任嬴太太,没享受几天嫁入豪门的风光,就出了精神问题,而且还在生病后的第三年的某一天夜里,自己溜出家门,走失了。
“喏,这个,这就是禹雅惠的失踪登记信息。”
林郁清将另外几页纸推到柳弈和戚山雨面前,“至今为止,已经二十二年了,一直没能找回来。”
“二十多年……”
柳弈蹙起眉,说出了一个有些残酷的事实,“怕是人已经不在了。”
戚山雨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根据人口失踪的统计规律,在和平年代,除去因为犯罪或躲债等主观原因,失踪者故意隐匿行踪的部分,那些超过十年以上的失踪案,有将近九成的失踪者,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更何况禹雅惠还是个身患精神类疾病的人,不能独力谋生,也无法照顾自己,若是流落在外,结局通常只能是冻死、病死,或者遭遇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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