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用房卡刷了电梯楼层,来到14楼,然后根据门牌指引,走到1408室门前。
1408室的房间位置不错,不在走廊头尾,也不会太过靠近电梯和逃生通道,从朝向来看,应该能从窗户处看到马路对面的码头和大海。
柳弈用房卡刷开了1408室的房门,果然看到玄关旁边的行李柜上已经搁了一只拉杆行李箱,靠门的一张床上整整齐齐地摊了一套西装和一些洗漱用品。
从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柳弈猜,跟他同住一屋的人,这会儿大约是在洗澡。
既然同屋人已经选了靠门的一张床,那么柳弈自然就用另一张了。
他打开行李箱,将自己的正装整理出来,用衣架挂好,以免衬衣和西装出现皱褶,穿到身上显得太过邋遢。
在柳弈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顺便瞥了瞥另一张床上的衣服。
那套西装是深棕色的,布料很高档,剪裁贴身,针脚细密,从款式来看,衣服的主人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但旁边配套的领带图案和配色却是走沉稳路线的,想来他的室友是个性格讲究,又很注重外表的人。
柳弈歪了歪头,开始回忆在他们这个法医学和刑事鉴证学的圈子里,有哪些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而且龟毛程度相当的人物,然而想来想去,还是没能琢磨出来。
大约花了五分钟,柳弈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好了,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也停了下来。
柳弈扭开一瓶矿泉水,靠在书桌前,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一边等浴室里的人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浴室的推拉门“卡啦”一声从内侧拉开,一个年轻男人低头擦拭着半湿的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Hi.”
柳弈的室友朝他笑了笑,很熟络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柳弈觉得十分郁闷。
说实在的,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人见面的,只是碍于身为一个成年人必要的人情世故,柳弈还是回给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嬴川,你好。”
嬴川的专业方向是犯罪心理学。
柳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看过的会议安排,里面确实有犯罪心理学相关的课题,所以嬴川会在此时出现在狮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像这种国际性的研讨会,与会人数少说也有千把人,他们这样都能分到同一个房间,简直不知应该说是什么见鬼的缘分了。
“浴室我用完了。”
嬴川却好像一点都没感受到柳弈微表情中的嫌弃意味一般,慢悠悠地踱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拧开另外一瓶水,“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嗯。”
柳弈向嬴川瞥了一眼。
人在房间里,又是刚刚洗浴完,嬴川显然穿得十分随意,只在睡裤外套了一件浴袍,腰带松松地系着。他往沙发上一坐,浴袍的下摆就向两侧散开,露出了他两条肌肉线条健壮明晰的大腿。
柳弈收回视线,翻出自己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里。
浴室中水汽氤氲,但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除了角落里有一瓶用掉了一半的沐浴露,以及衣物篮里放着一条湿毛巾之外,几乎很难找出另一个人刚刚使用过浴室的痕迹。
其实,以临时拼房的室友而言,像嬴川这样整洁而且懂规矩的人,原本是很令人觉得省心的。
而且说实在的,柳弈仔细回忆跟这人相处的经历,除了在他办公室那次,嬴川曾经不太规矩地对他动了动手脚,企图占些便宜之外,总的来说,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得还算稳重知礼,若非要说哪里招惹着自己了,那倒是当真没有。
但是,也许是源自于某种不能言喻的第六感,柳弈总觉得,嬴川这个人,很不对劲儿。
其实长期从事心理学第一线工作的医生和研究人员,精神压力都很大,多年积累下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尤其是他们得抑郁症比例,更是高到了惊人的程度。
柳弈以前在不列颠邓迪大学念书的时候,辅修的就是临床精神病学,他就曾经跟自己的导师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的导师告诉他,人们在互相交谈的时候,在获得信息的同时,其实也会感知和交换对方的情绪。
而且与普通的交谈不同,临床精神病学的一线工作人员,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存在的。
他们像个树洞一样,接受和容纳求医者所有的痛苦、低落、压抑、亢奋、妄想、幻觉、疯狂等等负面情绪,理解消化之后,再反刍成开解和宽慰的话语,回馈到患者的身上。
在这个过程里,心理学工作者整日浸淫在各种负面情绪之中,也会感到疲惫和倦怠,如果无法进行有效的自我开解,很有可能会让自己深陷其中,最后因为经年累月的心理压力而出现病理性的精神问题。
当年柳弈的导师就跟他举过一个例子。
大约十年前,米帝有一个名叫马克.沃里克的精神科医生,专门给一所监狱里的重罪犯做心理疏导。
他遭警方逮捕后被控谋杀罪,原因是他在监狱任职期间,曾经多次给自己的病人注射超过治疗量的氯丙嗪,并且导致其中一个罪犯出现肝功能衰竭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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