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lrica眼睛都亮了,她说:“倒都是准的,我家在我八岁时拆迁赔了一笔钱,搬到了H城,我十八岁玩乐队,演出挣了一笔钱,因为玩音乐而没有读大学,我爸说我不务正业,我气之下离家出走,同他闹僵了。”
阮宁好奇地伸出手,她说:“那啥,你也帮我看看。”
宋林“哦”声,颇有些不情愿,Ulrica也有些好奇,便劝了几句,宋林这才伸出漂亮修长的手,缓缓地握住了阮宁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许久许久,久到阮宁都觉得他的手从冰冷变得有些湿热,他才有些温柔地开口:“你的命很不好。八岁时兄弟分离,十五岁时亲人分离,二十二岁时和爱人分离。”
Ulrica问:“阮宁,准吗?”
阮宁却没答她,宋林笑着,继续说:“你命中大运为‘七’,每七年转一次大运,可哪一次的翻转都并不如意。但是你这辈子也颇幸运,人缘虽然一般,朋友却个个都待你很好,喜欢你的人很少,但喜欢上你的总是真的喜欢你。”
阮宁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她收回手,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微微笑着。
阮致恰巧到了。
他推开沙发椅,坐下,挑眉道:“都等急了?”
阮宁摆明对阮致很抵触:“我还能信你人品吗,你跟她白天不干缺德事儿?”
宋林看了Urica一眼,尚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Ulrica一直是宋四的好友,喜欢宋林许久,如今才得偿所愿。
“我叫你吃个饭还得在你这儿刷一下人品值?爷爷上次去市区开会,路上一闪而过看见你了,非说你现在太瘦,怕你自个儿在外不好好吃饭,让我多带你出来吃点好的!”
爷爷几时就见她了?阮宁有些惊讶,可一听见“爷爷”二字,小同志沉默着,不再说什么。
阮致一边切嫩鱼排,一边道:“妞妞,我瞧着你如今脾可是大了不少,像只刺猬一样。”
宋林偷笑:“难道不像一只炸卷边的榴链酥,脾气又刺又臭?只是她从很小就是这样,可不是今天才如此。”
阮宁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小时候一样糟心?”
宋林笑眯眯的,好像一支海盐雪糕一样清爽。不过这支雪糕阮宁却没兴趣舔一口。饭菜过半,宋林才说今日请客的真正目的。
远在B城的卢安安预备办一期初中同学会,恰巧阮宁和宋林同班,可安安早已没有阮宁的联系方式,只与宋林亲密,二人始终联系着,因此就请宋林发动阮宁一起帮忙写帖寄送。
至于UIrica,只是作为宋林的现女友凑巧出席,阮致与她早断了联系。他前些年对Urica的美貌是有七八分好感的,但是这姑娘比他还心狠手辣,阮致怕自己吃这块肥肉消化不良,毕竟再顶尖的美人也有他不可承担之重。换句话,这女孩的脸还没有美到让阮致什么都不管不顾,那样没格调的模样阮二少也做不来。只是不承想,心眼比阮致还多的宋林竟轻松把Uria纳入囊中,还如此收放自如,炉火纯青。
阮致败下阵去,琢磨着回家继续修炼。
阮宁的心思却在同学会上。她说:“我记得几年前,每一年的夏天都有一个挺神秘的人组织同学会,他笔墨干净雅致,让人印象深刻。这个人是安安吗,二哥?”
宋林摇头道:“不是他,他一直怀疑是我,还问过我。可我从高二时起就在国外读书,帖子都是回国才瞧见。而且,这五年来他说他再没有接到帖子,事情有些奇怪。”
阮致含笑不语。他当年曾参加过三三班的同学会,跟着那个人。阮宁说:“安安打小就好事儿,好奇心旺盛,你就跟他说是我下的帖子,让他歇着,别当名侦探安南了。”
阮致说:“你可拉倒,就你那笔字跟小鸟飞的一样,安安也得信。”
他说:“其实,安安说他不是为了下帖人,而是为了一个姑娘,这事我年前见他就有耳闻。他五年前最后一次同学会上,看见一个姑娘。这小子说得玄乎极了,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什么‘她仿佛是我们的同学,但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她坐在角落,黑裙黑发,素颜素手,她和谁都不说话,谁也不跟她说话,大家好像共同遗忘了她。酒过三巡,我想去搭话的时候,她却已经消失’,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这难道不是KTV千年的女阿飘吗?我怎么就不记得当年你们班上有这样的好苗子。”
宋林笑着点点头,看来安安跟许多人都讲过这件事。
阮宁也很惊讶,安安打小大脑袋就装两件事:踢球、玩游戏。有生之年居然也有思春的一天。他们俩初三那会儿,前面同学跟他八卦班里的事儿:“班里有一半男生喜欢张珊珊,一半喜欢李岚岚,卢安安你喜欢谁呀?”
安安说:“啊,这样啊,那你就算我喜欢阮宁,阮宁没人喜欢,特可怜。”
后桌阮宁心想:我去你奶奶个爪儿。
这种不开窍的货色,恋爱不知猴年马月。如今,却说他爱上谁了,还是当年的同学,可惜阮宁对同学会知之甚少,她只去过一一回,还是在门外。
宋林放下刀义,用手帕纸擦了擦嘴,微微一笑:“这个忙,我帮了。不知道上次宋林凑巧出现,凑巧好心帮阮宁揍了顾润墨,澄澄则彻底和顾润墨翻脸了,顾润墨发誓H城有阮宁没他,有他没阮宁,搞得小同志里外不是人。”
阮宁吃了个莫名其妙的闷亏,默默地看了宋林一眼,她说:“我最近也挺闲,或帮安安写帖子,之后你让他请我吃法国大餐。”
阮致调侃她:“男朋友呢,不都快结了,之前我问大伯母安,她老人还说你就要嫁人了,说不定会去东北延边。她老人家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话也忒多,拉着我唠唠叨叨了半个多钟头。”
阮宁心中一酸,妈妈一向有些回避二叔一家人,她话再多,也不会和阮致多话。她这样认真明白地告诉二叔一家人,她的女儿会远嫁,不会再参与阮家的这些名利纷争,不过是希望他们不要为难自己。
张暨秋虽自甘平庸,但心如明镜。
阮宁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梦见自己孤独一人行走在沙漠中,她觉得这旅途疲惫,却没法止住脚步,四周如熔岩烤炙,脚下似火山地狱,她的嘴紧闭,紧紧咬着,身上背着沉甸甸的……沉甸甸的父亲的白骨。
保护好……妈妈。
这是她对爸爸的承诺啊。她朝前走去,没有目的,孤独地等待着什么,也许只有有一天母亲寿终正寝才会使自己安心,也许永远不会安心。
曾恨她软弱,曾恨她坚强。
可这些,却都是妈妈的模样。
爸爸爱着的妈妈。
阮宁……爱着的妈妈。
她思量起父母,定了定心神,打起精神应付阮致:“我同男友很好,婚期定了一定告诉家里。”
她与事容本已分手,却睁着眼说瞎话。宋林本在轻轻晃着薄有冰酒,听她此言,白皙的手指停滞了一下,又渐渐慢悠悠晃荡起来。
阮致看了宋林一眼,玩笑道:“毕竟妞妞打小一直是暗恋着你的,她每天念叨着林林,我耳朵都生出茧子来。我还想,她日后不嫁给你是一定不会甘心的,可如今一眨眼,她长大了,倒把你抛到脑后了。”
阮宁诧异地看着阮致,觉得这智障是打小智障的,又看了宋林一眼,觉得这变态眼神好可怕。
宋林嘴角带着温煦阳光的笑意,眼中却似寒冰潭上发散出的雾气。
临近夏日,阮宁家中空调突然坏了,家中几人都忙,不得空闲,只有阮宁尚有调休的机会,便休息了一日,预约了空调修理工。
阮宁等了一日,临近晚上九点,才有客服打电话,说是马上就到。恰巧公寓电梯间前的门铃响了,阮宁透过监控视像,瞧见是个戴着帽子拿着工具箱的年轻人,便从玄关摁开了公寓外的大门。
门外有人敲门,她刚拧开防盗门,却又接到了客服的电话,问阮宁居住的具体地址,说自己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小区了。
阮宁握着手机,看着门外压低帽子沉默的男人,满身冷汗。如果客服还未到,眼前的人又是谁?
阮宁下意识就是关门,那个男人却用手撑住了门,他低着头开口:“是不是你们家修理电器?”
阮宁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她稳了稳,此时家中无人,她却朝着侧卧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五姐,是不是你找的客服?”
那人脾气似乎十分暴躁,不耐烦地开口:“就是你们家,地址清清楚楚。你家没别人,不要骗我!”
阮宁尖叫了一嗓子,趁那人吓了一跳,瞬间关上了门,插上了防盗栓。最近H城出事的单身女孩可不少,犯罪分子都是靠假扮外卖人员及修理工上门抢劫、杀人,屡屡得逞,不怪阮宁想得多,实在是这事有些蹊跷。
那人猛烈地敲着门,阮宁说:“你不要再敲了,再敲我就报警了!”
那人又敲了一阵,一直嚷嚷着“你有毛病啊,你预约的修理,发什么神经,死女人!”
阮宁却打死不再开门,并给未归家的另外几人发了微信。
等过了一阵,那人不再敲门,悻悻地踹了几下门,才渐渐没了声响。
阮宁快被吓死了,挪到门前,透过猫眼儿准备悄悄看一眼,猛烈的敲门声却又瞬间响了起来,一声声地重重砸着。
阮宁租住的公寓,一层只有两户,而且彼此之间隔着一扇锁死的门。邻居是完全没有办法听到并且出现的。
当年看房时还觉得这个公寓私密性做得相当好,现在看来,反而有另一种安全隐患。
姑娘快崩溃了,立刻报了警,值班的警察告诉她不要乱动,也不要再靠近门前,他们到达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阮宁听着门外追魂夺命的敲门叫骂声,看着客厅上缓慢行走的表针,有些崩溃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疯狂的敲门声终于停止,过了一两分钟,外面有呵斥声和吵闹扭打的声音,许久,才传来轻缓温和的敲门声。
门外有人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他温柔地问着:“阮宁,你还好吗?”这不是刚刚的叫骂声,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阮宁觉得很熟悉,却一一时想不出,便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意识到阮宁没有听出他的声音,突然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宋林。”
阮宁也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宋林曾出现在这间公寓。
阮宁低头征看着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手机的屏保,是俞迟最后一页微博的截图,停滞在2014年6月。
满屏幕的转发锦鲤,求什么却不开口言。
置顶的,是一条"leavemealone."。
“我只需要自己,让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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