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种轰炸下,右侧楼上加固房间的小半地板塌了下来。
透过火与烟尘,夏天能看出那间屋子里也分布着牢笼和轮床。爆炸中,一些微型终端摔到了楼下,固执地闪着光,照亮浓密的烟尘,宛如幽灵。
他死死盯着破损地板的边缘,那神秘的彩蛋boss站在坍塌与爆炸之中,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他打扮很拉风,是上城流行的新款。
夏天又往脚边丢了一支报废的枪,拿起第四把。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白敬安解决了一波拟态螅,看也没看上方的boss一眼,一把丢开探测仪,拿起手边口径最大的火枪。
他跨过残余的墙体,朝前方走去。他一眼扫过房屋结构,抬手朝着一处承重墙连开三枪。
即使修理厂已经一塌糊涂,白敬安对这里却有种骨子里的熟悉,他看也没看一眼,掉转枪口,反手朝着另一处承重墙射击。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面无表情,冷酷利索,像覆着一层冰。
然后他停下射击,倾听了一秒,转身后退。
经历过这样的爆炸,整片建筑都已相当脆弱,他身后的天顶上,建筑板缓缓裂开了一条缝。
接着那缝越来越大,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整片天顶都在颤抖。
几秒钟后,“轰”的一声,上方那间神秘房屋的地板完全倾塌了下来。居高临下的boss摔落在地,脚下轰然震动,建筑板碎裂,烟尘和火光疯狂翻涌。
白敬安退到了安全地点,冷冷看着眼前毁灭的场面。
夏天也早站到了不受波及的位置,他一直抓着第四把枪,盯着楼上落下的仪器。
接着他一眼就看到了。
因为……那玩意儿很显眼。
他们的重要目标和《禁闭7》里最终轮的控制仪一样,呈现新月一般的流线造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光,在这大型垃圾堆的场景中也显得优雅又神秘,一眼就能看得出是boss级的物品,是杀戮秀无孔不入的广告之一。
夏天抬手开枪,能量束擦着白敬安的肩膀扫过去,击中控制仪。
控制仪在空中炸裂,化为无数闪着蓝光的碎屑。
而在他击中的一刻,所有的怪物都静止下来。
杀戮秀的选手们并不惊讶,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上城怪物游戏中最常见的“奴隶式操作”终端控制台毁掉后,就是这样的场面。
上城的工作室们对打怪之事研究透彻,为了防止仪器失效时怪物的无差别攻击,他们会先烧毁变异生物的主反应神经,加入控制核心,只留下一些自主功能。
当没有了终端控制的力量,怪物便会停止运动,像没了动力的玩具,静止在那里。
白敬安扫过一片静止的场景,灯光照在灰色的衬衫上,那衣服尽可能显得惹火,但他穿得一派冷淡的杀气。
他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夏天一直盯着前方。
天顶塌陷后,他旁边的几个同伙同时以最大的火力朝前方开火,指望一波火力后能干掉对方。
到时他们就能守在修理厂中,尽力扛到纪念秀结束。
夏天紧紧抓着枪,盯着前方,情况很不对劲儿。他很确定那杂种和一堆仪器、轮床、尸体一起摔了下来,但爆炸动静很大,四处都是腾起的烟尘,什么也看不清——
接着他看到了他。
那人个头挺高,身材匀称,经过良好的塑形和锻炼。他主宰者一般站在枪火的攻击之下,火光和烟尘在他的身周分开,仿佛超自然的场景。
他死死盯着夏天,面带微笑。夏天发现自己记得这个笑容,那是一张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能得到一切的脸。
一群杀戮秀的选手目瞪口呆看着这不合逻辑的场面。他们仍在不断开枪,但所有的枪械,无论是物理子弹还是能量枪,都在那人跟前如云一般散开,化为流转的火光,或是蓝色的能量。
场面还挺漂亮的。
“这是什么?!”道格说。
“个人能量防御场?”温逢说。
“世界上有这玩意儿吗?不是电影里编的吗!”
“是个概念性技术,我不知道已经搞出来了——”
“N区大屠杀里根本没有这东西!”
“但这不是N区大屠杀。”艾利克在后面说,“这是个‘刑室’彩蛋,boss是不可战胜的。”
那人站在硝烟之中,微笑地看着一群不知所措的杀戮秀选手。
夏天死死盯着他。
他们中间只隔一小片战场,这里满是能量冲击留下的破损,散落着焦黑燃着火焰的残片,还有怪物和人的尸体。
这么近的距离,夏天能清楚看到他的脸:一张瘦削、傲慢、精心打理的脸,在这种混乱下,头发一丝都没乱。
在第三轮后晚宴中的那张沙发上,他也曾这么看夏天,自以为是,洋洋自得,仿佛一切尽在囊中。
对视只是几秒钟,下一场战斗立刻开始了。
身后的艾利克突然抓起一罐机油丢了过去,夏天一枪击中,火焰在战场上爆开,一时挡住那人的面孔。
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朝着防御力场的方向射击。
非得开枪不可,虽然多半不会管用,但如果你停下来,怪物就会走过来。他们都能看到他腰间的杀戮秀高层限量版大口径能量枪,而就算只是把小口径火枪,你也不可能对付这样的敌人。
虽然他身手差劲透顶,但就是能在枪火和爆炸之中纹风不动地站在他们跟前。
既软弱不堪,却又不可战胜,让这场对抗惨烈又可悲。
夏天看了他几秒,抓起垃圾堆里的半只燃油罐,又从旁边捞了瓶高强度清洁剂。
其他几人射击没停,转头看他的动作,夏天把一堆东西拢在一起,然后一把拽过道格手里的能量枪,把半满的弹匣拆了下来。
道格说道:“你干嘛,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们不可能干掉防御力场,只能拖时间……”温逢说。
夏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白敬安看了他一会儿,把手里的“疾鹰”20S能量枪增幅功能调到最大,递给他。
四周都是枪声和爆炸,但人群却一片压抑的死寂,这时所有人都理解了那句老话:还有别的办法吗?
艾利克默默上前一步,把那把用熟的三用能量枪递给夏天,上面沾着血,他手上也全是血,伤口又裂开了。
冯单也一声不响地递过枪,温逢居然贡献了一个没引信的炸弹,不知道在哪顺的。
整个过程快速、冷静、一言不发,几秒钟内,一群人汇集了所有能进行大效率爆炸的物品。抗热胶带没有了,夏天一把扯下束发的皮圈,把这堆东西绑在一起。
他抓起它,朝那家伙和他的小型能量场投掷过去。
与此同时,抬手一枪击中。
刑室的boss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堆从地狱之火修理厂找到的杂物已至眼前,猛地炸裂开来。
不同类型的爆炸物拢在一起,温度极高的蓝色火焰横扫而过,冲击波猛烈地爆开,还夹杂着大量尖锐的破片。
一群杀戮秀选手俯身藏到桌子底下——他们几秒钟内快速准备了一道掩体。爆炸一瞬间席卷了整片空间,高度可燃材料释放出来,渴望燃烧和碾碎一切。
整片空间灼热如同地狱,而罡风扫过的那刻,夏天站起身,撑着桌子一跃而起。
他拿着枪,毫不犹豫穿过燃烧的修理厂。一枚破片从他右肩划过去,他理也没理,寻找火中的人影。
那个蜜糖阁的杂种摔倒在地,身周的防御场仍开着,并未受到冲击,只是被爆炸吓到了。
夏天能看到超负荷的火光在他身周不断游移,发出嗞嗞声,力场随时可能碎裂。
他脸色终于变得苍白,不可置信地查看胸前的小型防御装置。接着他看到穿过火焰而来的夏天,不确定地退了一点,碰到手边的零件,发出狼狈的擦刮声。
夏天看到他眼中映出自己的样子,头发散着,眼中燃烧着火焰,整个人像要烧起来一样。
他抬起手,朝那杂种就是一枪。
只剩把点三二的火枪了,残余的防御力场挡住了子弹,在他两尺之处化为火光散开。
夏天停也不停地又是一枪,这次子弹冲进了防御网,却失了准头,擦过那人的肩膀。
血渗出来,这位刑室的boss茫然地看了一眼,似乎毫无所觉,大概之前嗑药了,他眼神迷乱而疯狂。
防御网发出超负荷的噼啪声,他盯着夏天,突然说道:“我一直想在秀里直接碰到你,你看上去真是……”
夏天又一枪射过去,这次射穿了他的小腹。
对面的人看也没看一眼,好像仍不理解发生了什么,这次夏天很确定他嗑药过头了,根本不觉得疼。
这是上城最不可理喻的地方,四处充斥着毫无意义的疯狂,连死亡也是无意义的,只是全息屏上一闪而过的信息。
防御网最后一点的蓝光消失了,那个上城彩蛋里的“暴君”对爆炸和危机视而不见,仍看着夏天,朝他说道:“我一直在想,真正的你哭时是什么样子——”
夏天朝着他的脑袋扣动扳机。
他非常确定,这一枪会叫他和他的迷乱与愚蠢,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夏天这辈子曾确定过很多事,结果都不怎么样。比如他很确定会和小许一起活过大屠杀,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后来他学会了还是不要太乐观,失望的几率太大了。
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很确定能杀了这个人。他完成了所有的事,不应当失败。
之后发生的事没有任何理由。一只伏在地上,失去了意志的白色怪物,突然翻身而起,朝夏天迅疾扑来。
之前的爆炸让夏天听力有些失真,他没听到背后的声音。但在扑来的那一刻,他感到一些微弱的不安,几乎是纯粹的第六感,他猛地向左侧身,那东西擦着他的肩膀一闪而过,夏天朝它脑袋开了两枪。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夏天很确定再一枪就能解决,但他没再能扣下扳机。
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不算重,只是虫钳划过右颈,但血液传播毒素的速度是惊人的。
他晃了一下,努力想抓住枪,但它从他手中滑了下来,落在狼藉的战场上。
他听到身后传来枪火的尖啸——没什么像样的枪了——还有拟态螅嘁嘁喳喳的细语,道格叫道:“怎么——”
“我不知道,控制台毁了,游戏里都是这样就结束了!”温逢说。
夏天没听到白敬安的声音,一切都变得很遥远。
他回忆人形白虫的属性,它们口钳上有强烈的麻痹毒素,酷似蜘蛛。
不过与其说是高强度麻痹,倒更像松弛剂。N区大屠杀时它们吞食的那些人,死时神志一直是清醒的。
他还真中过这种毒,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它们的样子如同幽灵。
当时小许把他拉出来。
那时候,你逃走了就是逃走了。
身后,温逢仍在不可置信地叫道:“但无论哪款游戏、影视和攻略,这时候战斗都结束了!”
夏天又晃了一下,再也站不稳,单膝跪在地上。
他的周围,变异生物再次活动起来,动作有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后面操控。它们进攻入侵者,对那位上城的策划视而不见,视作同类。
视线的余光里,夏天看到那个“暴君”从容不迫地往身上贴了高强度医疗绷带,满足地踱步到自己跟前,朝他微笑,说道:“计划不错,但你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吗?”
夏天没看他,快速计算自己恢复活动能力的时间。他知道这一套流程,他躲得够快,只是擦过去,不会很久——
“你们以为要对付的是我。不,不是我。”那人说,“想搞你的,是这场秀。你赢不了,因为你们就是过去村庄里,绑在火刑桩上的那种人。人们花了钱聚在广场上,要看的就是你们被烧死时的痛苦。”
他在夏天跟前蹲下,勾起他的一绺头发,说道:“那么,接着我们来做点什么呢?”
2.
白敬安有一会儿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他和夏天定的这个计划,有点冒险……不,就是发疯,但也没别的选择了。
夏天冲进爆炸中时,他也紧跟在后,可是这时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一只瘫痪在地的人形白虫。
怪物手臂抽搐了一下,如同远距离激活的信号。
但不可能有人远距离激活,这只是个彩蛋,控制仪毁了,对手也已经在这里了……白敬安感到一阵寒意。变异生物当然有人操控,控制一切的不是那个变态。是策划组。
就好像修理厂中从不是在进行什么收集数据的实验,只是折磨人而已。
白敬安突然侧身,躲开一只从后疾扑而来的变异生物,它虫钳上的毒液闪光,用以麻痹、捕捉和折磨,每一步都是安排好的,当然要派上用场。
另一只变异生物从右侧扑来,白敬安躲开,从后腰拔出枪,只剩最小口径的那把火枪了。他朝它脑袋开了一枪,它冲出了两米远,才倒在地上。
白敬安又朝脚边抽搐着站起来的白虫开了一枪,心想必须得找到新的武器,不然全灭只是几分钟事,一边躲开第三只扑过来的怪物。
一闪之中,他立刻意识到脚下触感不对,有种不祥的松软。他还没来得及收脚,第三只人形白虫从后扑来。
这是一场计划好的捕猎,没人全方位操控,两种生物不可能进行这样的合作。
白敬安动作猛地一收,避开脚下的拟态螅,这可不容易,他狼狈打了个趔趄,一只白虫看准时机扑上来,人手一般的爪子卡住他的肩膀。
白敬安摔倒在地,反手把枪柄重重砸在它脑袋上,一下,接着是第二下,是场原始的肉搏战。
在它后退的当口,他把枪管狠狠杵进它嘴里,不停地开枪,它的脑袋在他身侧炸开。
怪物软了下来,白敬安把尸体一推,抹了把脸上的血,爬起来找夏天。
他感觉很不好。只是个彩蛋,没理由要用如此不合逻辑的手段继续下去,它一定有什么目的。而在杀戮秀上,目的总是很简单:为了娱乐。
那么它重点算计的人物,一定是夏天。
接着白敬安看到了那一幕。
大厅里硝烟未散,夏天倒在地上,那只人形白虫把他放倒在地,正是节目组要的效果。
蜜糖阁的变态正从角落里拉过来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子,之前是拴变异生物——大概是地狱犬——的,上面沾着血。
他一副享受的笑容,把那东西绕了一圈缠在夏天的脖子上,用锁锁住,朝他说道:“野兽就该用链子拴着。”
白敬安觉得血液冷了下来。
他抓着枪,阴沉着脸朝那方向走过去,随手干掉一只扑过来的怪物,距离并不远……
在穿过空无一物战场的时候,一道巨大的冲击重重撞上了他。
那瞬间,他觉得每个细胞都沸腾了,脑中一片空白,白色炽烈的光线烧灼着视网膜,所见之处只一片剧痛的纯白。
待意识到时,他倒在地上,全身麻痹,嘴里全是血。他脑子里倒是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封装能量网的强电击效果。
一种监狱常用封装网的类型,一种老一套折磨人的玩意儿了。
白敬安挣扎着爬起来,枪落在不远的地方,他歪斜了一下,伸手去捡,又抬头去看夏天——
接着他呆了一下,转头看周围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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