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新婚的幺女,他愈发觉得疼惜了起来,也更对秦世年的无理取闹感觉深恶痛绝。
他连忙相迎:
“小七来了,快进来。
来人,奉茶,再取些可口的甜品来,还有七公主最爱吃的花生酥。”
尽管杨蓁心里存了事,但仍然规矩地行了礼:
“给父皇请安。”
景瑞帝一托她的手臂,赶忙道:
“免礼免礼,来。”
杨蓁一向不爱来这里,她总觉得这地方过于庄重森严,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如今是她生下来之后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前世,她就跪在上书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才求着父皇赦免了陆子胥的死罪。
这次再来的时候,她仍然是为了恳求她父皇而来。
由内侍上了茶之后。杨蓁便站起身来关上了殿门。
她转身之后,缓缓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朝景瑞帝道:
“父皇,女儿恳求随军出征淮南。”
景瑞帝忙不迭地过来扶她,心疼地说:
“这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去淮南?”
他的尾音带了些许不容置疑的严厉,但到底还是打算先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扶起来再说。
可是杨蓁没有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而是坚持跪在地上,言语铿锵:
“女儿知道父皇想的是什么,女儿这次不随帅帐,而是独立一帐即可。
身边也只带一名侍女,绝没有其他要求。”
景瑞帝叹了口气说:
“好,好。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去淮南?
到底是为了傅虔?”
杨蓁略一点头,又一摇头。
她想起上辈子的淮南之乱,几乎血流成河。
她扬起头来:
“若能以女儿公主的身份伴随王军,进可增其志气,退也可安抚军心。
父皇,小七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小七想做一名真正的公主。”
“可是真正的公主,难道不是待在深宫大院之中,修习琴棋书画?”
杨蓁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她的前半生似乎就是父皇说的那样。
在深宫大院里,弹琴下棋,温柔恬静。
可是她一生最像一位公主的时候,是她从金陵城一跃而下的时候。
她以血祭王军战旗,用性命为王军铺平了征战的路。
既是见过了战争的模样,她不能在京华当中日日维持着慵懒倦怠。
她粲然一笑:
“父皇,上次去潼关的时候,小七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呢……
倘若父皇允准,小七想亲眼见证王军顺利班师回朝。”
景瑞帝深受感染。良久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大笔一挥便落下一封玄色加盖红色玺印的诏书。
她瞧见父皇走过来,将诏书递给她:
“去小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皇和你母后,在京华等你们班师回朝。”
杨蓁眼睛有些发热。
她高高将诏书捧过头顶,庄重行大礼:
“谢主隆恩。”
景瑞帝受完她的礼,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只见他神色有些犹豫,杨蓁便试探着问:
“父皇,发生什么事了?”
景瑞帝似乎有些愧疚,他顿了顿才开口道:
“户部秦世年那个老匹夫,此时正是朝廷用钱的要紧时候,他却给朕称病告假。
朕若不允他的条件,他便不来上朝了。你说这……唉……”
杨蓁平静道:
“那位秦尚书,是想将嫡长女嫁给傅虔做侍妾对么?”
景瑞帝一愣,低声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
父皇也知道这件事对你实属不公,可眼下……户部没了主心骨,实在吃紧。”
杨蓁低下头来,语气淡然道:
“父皇,秦尚书是世族,其祖上也深得先帝福荫。
若是父皇不念旧情,大加贬黜,恐怕会使得满京华人人自危。
父皇自可以许他女儿‘上将军庶夫人’的名分。”
景瑞帝神色愕然:
“小七……我们无需为他委曲求全。”
杨蓁淡淡一笑,言语之间尽是安慰:
“父皇,为顾全大局,还请父皇拟旨,待王军班师回朝即可赐下旨意。
不过……”
景瑞帝见她话锋一转,连忙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杨蓁善意提醒道:
“还请父皇拟旨的时候,只写‘上将军庶夫人’一词,切莫多加赘述。”
景瑞帝恍然,胸中阴云瞬时便一扫而光。
他不由地一笑,点了点杨蓁的鼻尖儿道:
“你个小狐狸。
好,父皇这便下旨。”
杨蓁立刻便行礼道:
“父皇,那么女儿便就此前往通关军营,与各位将领一齐点兵。
想必若父皇连夜传旨,秦尚书明日便可将款项悉数拨下。
最迟不过后日,大军必然出征在即。”
景瑞帝颌首道:
“小七你放心,父皇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你自当珍重才是。待后日,父皇亲自为你们践行。”
杨蓁略一颌首,便退出了上书房去。
她拿了皇帝的特旨,乘着马车一路行驶在宵禁当中空旷的街道上。
晴初在一旁问道:
“殿下,是回上将军府么?”
杨蓁摇了摇头道:
“我直接去潼关。
晴初,你回府上与嬷嬷们一起将我和傅虔的细软收好,待明日晨时便送来潼关。”
晴初有些担心道:
“奴婢不在殿下身边,奴婢担心……”
杨蓁笑道:
“你担心什么,你怕傅虔吃了我么?”
晴初见她笑了,一贯紧张的情绪也松了下来:
“是,上将军自会照顾殿下。那奴婢便回府收拾行囊,顺便向傅老太爷和夫人通禀一声。”
杨蓁点头道:
“恩,替我跟母亲说一声,因为军情紧急,实在不得空去告诉他们了。
待我们回来,再一并向她请罪。”
晴初点了点头,小声道:
“殿下方才在宫里,也没有来得及去看看皇后娘娘。”
杨蓁的眸子黯淡了几分:
“我是故意不去的。若是见了母亲,她再说些话,我若是一心软,不愿去了怎么办。”
晴初良久才颌首,安慰道:
“奴婢知道殿下心中所想,也是打心底里敬佩。”
杨蓁笑道:
“敬佩我什么?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到了战场上,或许还要躲着不让人挟我为质。”
晴初也笑着说道:
“有上将军那般武功奇绝的人在,怎么会让殿下受委屈?”
杨蓁眉眼含笑,略略点了点头。
约莫着时辰大约到了,她掀起帘子一瞧外面,便立刻叫马夫停下了脚步。
“到了。
晴初,你且去罢。”
“是。殿下多加小心。”
“好。”
车马一路夜行,直到深夜才晃晃悠悠地到了潼关外。
杨蓁睁开惺忪的眸子,挑开帘子一瞧,只见军营当中已然一片寂静。
除了远处的中军营帐之中,还燃着灯火。
她让一个侍女扶着走下马车,又披了件披风,这才一步步走到大帐。
帐外的守卫向她略一行礼,极为自觉地替她掀起帘布来。
杨蓁淡淡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她刚进去,迎面便撞上傅虔的怀抱。
杨蓁顺势倒在他怀里:
“好累。”
傅虔伸手指了指远处冒着热气的木桶,淡淡道:
“去沐浴。”
杨蓁瞬间便有些窘迫:
“在这儿么?会不会……太……”
傅虔勾起她的下巴:
“在我大帐之中,你怕什么?”
杨蓁脸颊一红,一溜烟便钻进那屏风之中
她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定这屏风外面什么也瞧不见,才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这水分明是才烧好的,她进去还感觉到些许烫意,不禁轻叫了一声。
傅虔的声音立刻便从屏风外面传了过来:
“怎么了?”
杨蓁慌得立刻将双臂环抱在胸前:
“没,没怎么!”
半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她才开始慢慢沐浴了起来。
这里没有她平日里用惯的花瓣和精油,在旁边却放着一瓶皂角水。
她倒在手上一些,揉在头发丝上,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逸了出来,好闻得很。
原来这就是傅虔身上的气味。
她低头羞怯一笑,将头发清洗干净,便走出了木盆。
等她穿好了衣裳出来,却看见傅虔半倚在书桌旁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凛然。
杨蓁怯怯地以为是自己洗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便主动凑过去,伸出素白的手腕替他解开外袍。
傅虔按住她的手,伸手钳住她的下颌,隐隐有些怒意:
“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给我娶了一房姬妾?
若不是快马奏报,我说这户部老儿怎么会加紧督办粮草军饷?”
杨蓁暗中偷笑,实则却委屈地说道:
“兵马未走,粮草先行。
这眼看着后日就要出发了,粮饷若是还不到,我们怎么出征?”
傅虔不轻不重地掐着她的小脸,凑得她更近了一些:
“若是粮草不济,我大可动用私产购买粮草。”
她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软乎乎的小身子黏着他,让傅虔几乎无法理智思考。
他咬牙切齿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撑在她颈窝的手臂青筋暴突:
“不许装可怜,今天你解释不清楚,别想从这儿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备注】:
阿蓁没有答应把秦绾绾纳妾,只是让她顶一个‘上将军庶夫人’的名号。
因为大军回来之后,上将军这个位置就不一定是傅虔的了。
毕竟秦世年先不要脸在先了,大军出征在即,牺牲他家闺女也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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