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遥笑吟吟道:“阿娘不是一向很喜欢这一类文静乖巧的女孩儿吗?”
“用你外祖母的话告诉你:自己女儿,还是有主意些的好。”宋知欢缓缓抬手抚了抚翼遥一头乌黑柔顺的墨发,难得正经地轻轻笑着,“若你是这样软和的性子,只怕阿娘更要揪心你出嫁后受人欺负了。”
翼遥笑的骄傲,笑靥如花,娇艳明媚,一身雍容气度,“我爱新觉罗翼遥生来便不是受委屈的,若出了嫁还受了委屈,便说明我自己无能!”
宋知欢摇头叹道:“等出了嫁你就知道了,一家子婆婆姑姑叔伯妯娌都要你自己应对,娘家除了给你撑个腰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你外祖母当年常说我性子不好,怕出嫁了应付不来,入了这深宅王府,不必为人正妻,是不幸,却也是万幸。”
“罢了,不多说这个了。”宋知欢起身道:“回去看看,你弟弟妹妹做什么呢。”
翼遥笑着应了一声,随着宋知欢往内室去了。
李家祖孙两个就这样在府里住下了,李夫人日夜陪伴着华姝不肯离身半步,倒是月姐儿常与和玉一处针线说话,偶尔也能碰上翼遥两面,翼遥对她的印象倒是渐渐改观。
翼遥长到十几岁,宫里宫外魑魅魍魉见了不少,敏仪从不吝于教导她人心之险恶,雍亲王更是一心怕女儿日后在识人上栽了跟头,自小灌输了不知多少识人经验。
她身边各路妖魔鬼怪也有不少,更兼前头遇见那事,如今对识别女子本性颇有一番心得,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愈发觉得月姐儿与华姝不像。
若说华姝是明艳若骄阳桃李,当年也曾胸怀野心壮志,这位李姑娘的生性便是柔顺贞静,处处不争、随波逐流。虽偶令人有怒其不争之感,但是亲戚家的姑娘处着,这样的小姑娘还是很令人舒心的。
敏仪渐渐对她也有几分喜欢,给和玉做衣裳必然也记得给她做一份,偶尔送些精巧首饰,或碰上身份差不多的客人,也让她出来见见。
这日正值素来与敏仪关系不错的大理寺卿夫人登门拜访。
这位云夫人算是少有和敏仪在闺中便合得来的汉女了,本性沉稳持重有主意,当年她父亲坏了事使嫁的不如意,却也凭自己的手段在夫家立住,如今也是出入风光、八方讨好的人物。
原来当年她所嫁之人虽也小有才华,在官场上稳扎稳打小有地位,却在婚前阴差阳错有了妾生长子,也因此原本订婚的闺秀家里不乐意,毁了婚。
然后便是云夫人家里坏事,也没了挑挑拣拣的资本,因知道云大人本性不差品性纯良,便也不顾庶长子碍眼嫁了过去。
那里头有多少的阴差阳错不提,只云大人对长子便颇为不喜。那长子对家业也全然没有觊觎之心,这些年全赖云夫人教养,一心视云夫人如母,云夫人对他也有些真正的疼爱之心。
如今那位长子到了该要谈婚论嫁的年纪,本来订好了一家本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庶女,不成想那家庶女忽地暴毙了,这也不算什么,后又订了个五品小官家的嫡女,本来都快要过聘礼了,那家嫡女忽地又因房屋起火过世了,尸身被抬出来的都快散架了,可知有多厉害的火。
自此云家长子就担上了“克妻”的名声,不然堂堂大理寺卿之子,除了出身外又无大污点,素来名声不错,哪里会耽误到弱冠之年尚未婚娶。
云夫人也每每为此忧心,这日过府来找敏仪说话,正好碰上翼遥、和玉与月姐儿都在敏仪屋里,她观月姐儿礼仪得体、温婉柔顺的样子便暗暗留了意,回头问了一嘴,“这就是你家那李侧福晋的本家侄女儿?”
原来早在今年年初,雍亲王便为华姝请封侧福晋,一则抚慰了华姝,二则也让他那群兄弟们放心,认为他真没有争位之心。
敏仪听了一点头,道:“正是,名字唤作月儿。”
云夫人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看她人品性格如何?”
“我们家遥儿对她都颇为友好,你说她人品如何?”敏仪心里有了计算,转头对云夫人一笑,道:“性子软弱了些,但品性不差,温柔贞静,做不得一族宗妇,当个小家却没问题。”
云夫人听了猛地松了口气,对敏仪道:“你别说,我今儿一眼见了她,便觉得她合眼缘。你说,我把她讨回去媳妇如何?”
敏仪摇摇头,道:“她虽然是这个不作为的性子,她姑姑却很疼她的,你家那小子的情况,我们侧福晋是如何都不会点头的。”
云夫人沉吟半晌,像豁出去了一样,苦着脸道:“左右咱们亲近,你可别传出去。”
她说着,压低了嗓音,“第一个,那秦家的女儿,不是暴毙,那是和小书生勾搭上,私奔去了,秦家要脸,只能说她是‘暴毙而亡’。第二个,赵家的,哪是什么失足落水啊,比前头那个还可恨,和她家祖母的侄孙勾搭上了,被发现的时候肚子里都有肉了!可不就得起火?若不然,多厉害的火,能把人给烧散架了?”
敏仪听了,手执帕子压了压鼻翼上的浮粉,也小声道:“这话当真?”
“保真!”云夫人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她复又道:“这样隐秘的事儿我都与你说了,你必定得给我说和说和这件事,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想来她也是被庶长子娶亲的事儿给烦的厉害,此时直接压上筹码道:“那丫头我看她面相、眼睛就知道是个温顺省事的,说好听了叫‘柔顺贞静’,不好听了叫‘懦弱没主见’。我家那小子却最是个有主见不过的,于读书上虽没什么天赋,却也练得一身好武艺,正预备着考武举呢!他可与我直说了,经了前头那两个,他就想娶个唯唯诺诺没主见的,这孩子,也是怕了。”
敏仪只道:“这样的事儿碰多了哪有不怕的。”
云夫人轻叹一声,又道:“可不是吗?我和你说,这孩子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对我最是孝顺体贴。早年就跟我和他爹说了对家业没兴趣,要自己出去闯荡。他弟弟读书好,他就只管练武,在外头也是处处维护我,哪能让我不心疼呢?我和我家老爷都商量好了,百年之后分家,他必得有一份能保一生富足的家产,姑娘嫁过来也不吃亏。他姨娘……虽糟心了些,可早被我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如今就在庄子上,跟个影子似的,他和那边也不亲近,那边身子也不好,姑娘嫁过来,绝不会有什么恶婆婆的事儿。武举过后,我家老爷就会疏通关系送哥儿去边疆,新媳妇跟着去了,不比在京中多么锦衣玉食,却也敢担保不会受苦。”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这个做嫡母的也算尽心了。
敏仪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事儿,我会和李侧福晋说的。”
“全拜托你了。”云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如今满京里的风言风语说我不慈,若不是那孩子在外头还维护着我,只怕我就不知什么处境了。”
难怪她如此着急,行事也急促起来。
敏仪心中明了,又听云夫人道:“你和你家遥儿看人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敏仪,你我自幼相交,这件事,我就全权拜托给你,请你万万尽心。好待看在咱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敏仪答应了一声,二人又叙了好一会子话,云夫人方才告辞。
留下敏仪在炕上坐着,好半晌方才对画眉感叹道:“如今幼时友人均已面目全非。她当年何等的骄傲恣意,如今也不得不言语小心、谨慎求全起来了。”
“云夫人算是好命的了。”画眉轻声道:“云大人敬重他,云家的公子除了为长的都是云夫人所出,大公子又对云夫人敬爱如亲母,纵然外头有风言风语,云夫人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敏仪摇摇头,道:“若不是实在到了份儿上,她不会这样急就要定下月姐儿。打听打听,外头的话定然不好听。保不齐就说她心如蛇蝎虐待庶子呢。”
画眉闻言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好半晌,屋子里再次响起一声轻叹来,像是在祭奠一朵热情似火的红玫瑰的枯萎。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章的本质就是家长里短种田文,这样的情节写着也很顺手,写起来灵感爆棚啊!
总是围着主角转情节太贫瘠了
毕竟咱家知欢就是个宅宅死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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