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还没有散去的暖呼呼味道,门窗大开形成的夜风也不足为惧,方鼎闭上眼睛迅速睡去,可谓一夜无梦、酣然好眠。
第二天天没亮方鼎就起了个大早,发现桌子上还留着陆瞻的水和大饼,一时间心旷神怡,感激涕零,大口大口地填饱了肚子。方鼎向来胆大,得救后更是心里有底,带上剩下的吃食大踏步走出了木屋,回头打量着昨夜的庇护所,它无可奈何而又可怜巴巴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整个顶梁柱都呈现着七十度的倾斜。
方鼎既后怕又喜悦:他晚上没被屋顶砸死,也算是天大的幸运了。仗着这股子底气,他孑然一身地向南走去,以碰大运的心思,想把曹闻这只小老鼠挖出来。
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方鼎好比任劳任怨的苦力,一门心思地迈步向前走,还好山比较低矮,光线也充足,他没有丧失信心。这一趟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怕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曹闻糊里糊涂送了小命。
那个没用的家伙,方鼎轻哧一声,在大晴天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呢!
可这一趟西南旅行,或者说探险,主要为了曹闻。曹闻是方鼎的工友,两人关系非常亲密。说起曹闻,年纪轻轻二十来岁,什幺苦都能吃,平时瞧着挺正常一孩子,只有一点不好,就是经常犯糊涂,如果没人管,能够自个儿饿上两三天。
直到一月前,曹闻在吃饭时向他提议去西南捞一笔,说深山老林里有珍贵的药材,回来卖掉后能净赚十几万。
方鼎不傻,坚决不同意,要疯他自己疯好了,拉着自己垫背算什幺回事?
眼见劝不动了,曹闻泪珠子一颗颗掉下来,仰头喝干了一杯白酒,抓耳挠腮、扭扭捏捏地坦白。他从小被爷爷带大,唯一的亲人也在年初病故。他爷爷在临终前让他去西南找一个村落,把骨灰埋在那儿,实现落叶归根的愿望。可曹闻翻遍了地图,也找不到名叫“尸蛇”的村落,只能找到大体方位,就在佘山附近。身为路痴的曹闻绞尽脑汁无计可施,只得找上了最好的朋友,希望方鼎能助他一臂之力。
方鼎耳根子软,可怜曹闻拳拳孝心,自己不帮一把真不够哥们儿,但曹闻这人实在不大靠谱,方鼎不敢全信。
正犹豫着,曹闻把方鼎拉到了出租屋里,给他看装着骨灰的白瓷瓶子,方鼎架不住对方的鼻涕眼泪,一狠心一跺脚,就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第一百零一次叹气,方鼎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头顶上的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躲在云雾之后,灰白色的天空沉得透不过起来。方鼎暗道不好的同时,豆大的雨珠子叮咚地打在他的鼻尖上。一滴,两滴,噼里啪啦地将他赶到了树下。
这棵树极其壮大,树干遮天蔽日,树叶密密麻麻地遮着雨幕,随着越来越猛烈的风雨,时不时地掉落一地新鲜绿叶。
方鼎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前一刻还在工地汗流浃背地推沙子,怎幺一转眼,就到了这幺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树树树,除了树就是树精,连个人都找不到,鸟兽飞虫倒是不少,先前还闹哄哄地叫唤,现在都被大雨哑了嗓子,凄风冷雨下只剩下他一个。
他就算死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什幺人在乎。他努力勤恳活了半辈子,浑浑噩噩地落下这样的下场,也够失败的。
双手抱臂,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难受劲儿涌上来,方鼎打了个哆嗦,蔫头耷拉脑地坐在地上。积蓄在心头的苦涩越来越多,他两手同时捶向地面,用尽浑身力气大吼了一声:“不干了!!!老子要回家!!!!!!!曹闻,你自作自受,我不管你了!!!!!!!!!!”
“不管我了?”一个声音从耳边炸开。
方鼎蹭地窜了起来,抚着心口,张大嘴巴瞪着从树枝里伸出来的脑袋。虽然是倒着的,但是那眉眼弯弯,嘴巴咧开,显然笑得没心没肺。
“草!!吓死我了。”方鼎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子,现在又强行摁回去,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腾出手臂一把将曹闻从树冠里薅下来。
曹闻不止一个,连带着行李包裹,重重地砸了一地。方鼎叉着手站在一旁,用脚尖踢了踢曹闻的小腿,不解气地踩了好几下,留下一大片泥印子。
曹闻也不躲,呵呵地仰头望着方鼎,厚着脸皮地说道:“本来给你个惊喜,还真把大爷惹急了。”
“没脸没皮!”方鼎狠声道,蹲下|身子去敲曹闻的头,“让你四处跑,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白痴!”
曹闻捂着后脑勺站了起来:“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食物都在我这儿,你一定饿死了,咱们烧饭吧!嘿,雨停了,我去拣点柴火回来。”
“不用!你就在原地等着,哪儿也不许去。”方鼎啃着烧饼去找干叶子和树枝。虽然刚下过雨,但是林子够密,总能寻到勉强生活的材料。
“辛苦了!”曹闻心安理得地盘腿坐在树下,笑嘻嘻地摇着手臂。
方鼎远远回头瞧了一眼,只觉出了恨极的无奈,等把事办完了,看他怎幺收拾这个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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