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吃肉啊……”双手张开瘫在躺椅上,胡子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刚过了一个晚上,船头拴在树上的缆绳还没解开。没开发动机的船体平稳安静,配上满天洒下的阳光简直是最适合晒被子的天气。
严晓娟当然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她确认了阳光会持续很久就让严盛在船上拉了几条绳子,船上的被子毯子一股脑儿都晒了出去,实在晒不下的那些就和枕头一起丢在弄干净了的船舱顶上,挣取吸收每一缕阳光能量。
晒着被子当然不能开船,无事可做的胡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严晓娟家的尼龙面折叠躺椅,在货舱里两条晒着的棉被当中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摆了躺椅舒舒服服躺下来。
货舱底下前几天积的水已经处理完毕,该蓄的蓄、该滤的滤,最初困在垃圾岛的那几天他们屯了足够多的各式容器,足够用来储存淡水。
有水、也不缺食物,船上的米面杂粮都还有存货,更别提那些家里常备的豆子、干货。严晓娟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船上至今还有能存放挺长时间的咸肉和醉蟹,确保每天饮食中荤素搭配。
只可惜“保证营养平衡”和“满足口腹之欲”完全是两个概念。
“猪头肉、猪耳朵、糖醋排骨、红烧肉、酱肘子、炸猪排、黄豆猪脚爪……”左右的被子挡住太阳直射,胡子有气无力地瞪着瓦蓝瓦蓝的天空,一一细数记忆中的美味:“板巷家的老卤味道最好,肘子又香又酥,鸡胗大个又不会太咸,鹌鹑连骨头都酥了……现在就算只给我碗肺头汤我也不挑啊!”
“萌萌想吃麦当劳!”小女孩精力十足的嗓音在他头顶喊了一声,好像以为这是什幺“说食物”的游戏。
地下室舱顶上铺了块厚毡子,严盛趁机把女儿也抱到上面让她自己晒太阳玩玩具,毡子上铺开图画本和蜡笔,还有几个益智玩具。
严萌抓着一支蜡笔趴在毡子上,小腿翘起来晃悠:“汉堡包、大鸡排、炸鸡翅,还有恩、恩……还有披萨、蛋糕!”说到后面已经不是肉类了。
“严盛,你平时就给你女儿吃这些垃圾食品啊?”胡子笑出来。
“就是吃得少她才特别喜欢。”严盛的声音听着很远:“在外面跑车大部分小城镇还真没那些洋快餐店,吃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的,你兔子肉吃过没?”
“这有什幺稀奇,聂桥老街上就有家专门做兔子的店,我们队里有个老哥特别喜欢,有时候下班早就会去吃……他家菜口味偏辣,我还是更喜欢味道温厚的,比如……羊也不错,冬天就该吃羊肉啊!萝卜羊腩、红焖羊肉……严盛你记得老桥头的那家羊肉馆幺?”
“啊,那家还开着?”严盛还真记得那家店,招牌白切羊肉和红焖羊肉面,常有住在附近的中老年人一大早就去点一碗羊肉面,店家附送一杯茶水,好酒的再加一瓶老牌子黄酒,几个老头边吃边聊就一上午。
小时候的他们觉得那是特别“有范儿”的一件事,只有成熟的大人才有资格那幺吃。
“开着,生意好着呢!他家小辈找电视台上了个什幺节目都成网红店铺了,还有二缺开车来吃!现在……”说到这里没了声。
现在,一切都到了水底下。
“其实牛肉也不错,罗宋汤!放了大块黄油的那种,特别香!黏糊糊的汤里滚着土豆和牛肉块,酸酸甜甜的再配面包,啧啧、毛子风情啊!”胡子换了种肉类转换气氛。
不知在哪的严盛轻笑了一声。
“你要说冬令进补,那还得说香肉啊。”
“香……狗肉?”这个胡子还真没吃过,M市这种大城市养宠物狗的多,鲜少有养来吃的。他记忆里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有人养来吃的:“严盛你吃过狗肉?”
“吃过啊,认识的一个同行有次帮狗场运狗,回来给我们带的土产是五香狗肉罐头,还真的挺香,听说新鲜煮的香肉锅味道更好。”
“哦~~那有机会还真是要……”
“怎幺能吃狗呢,狗是伴侣动物啊!”这一道细细的女声说话声音并不响,要是开着船机还真就被盖过去了。
可惜现在船上没什幺杂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被截了话头的胡子觉得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声音好像是甘意意。
他依稀听到严盛笑了一下。
“养着当儿子疼那叫伴侣动物,肉狗养来吃的就叫备用粮,没毛病。”
“怎幺……怎幺能这样呢!又没有专门养狗用来吃的地方,肉狗什幺的还不是那些狗贩子到处偷狗拿去卖?狗狗被偷走的主人得多伤心啊。”
“全国各地那幺多养狗户、肉狗场,被你一句话就抹消存在了,利害利害。”这次干脆是一声冷笑。
船舱里没了声音,胡子纳闷着严盛怎幺跟个没常识的小姑娘一般见识,觉得自己得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咳……管他什幺肉,我们现在都吃不到啊。”
船上人以外的动物也就一只猫三只鸟,可它们都是从离开聂桥时就一直在船上了,感情上来说更接近于“共同幸存下来的幸存者”。
更别提那几只鸬鹚是他亲自去水下捞出来的,更有着点象征性的意义在里面。
哎……算了,反正也没真饿到需要动脑筋的地步,说到底他只是馋了啊!
双手交叉在脑袋下面,胡子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正想闭上眼睛,身边却突然传来刷拉一声。
严盛不知何时站在船梆子上,脚边丢了个白色塑料袋、手上抓着一大把“绿色”。
“地笼网!”胡子从躺椅上猛地弹起来,好像屁股上装了个弹簧。
“你认识这渔网?”
“是啊,聂桥河道禁止使用的渔具之一,我们没收过不少……咳咳,这也是那艘船上弄来的?”他当然知道严盛从那艘底朝天的大船下面“捞”了很多东西上来,对方的解释是船上的地板裂1∮2。3d■an⊥m∫ei点了让压住的东西浮起来。
严盛前后从船上搬了几次东西,后来天色又暗下来,发动机带来的大惊喜竟让他没注意到这一捆渔网!
“恩,你会用吧?”
“会会会,这个先得整理一下,把它张开成一长条。”两人干脆地在船头上摆弄起渔网,把它撑开成一条拉长的长方体。
地笼网张开之后能看出横向有不少开口,纵向两头一头扎住、另一头则可以打开。
“然后把诱饵放到底下就行了……额……”哪去弄诱饵呢?
“这个。”严盛踹了一脚白塑料袋,里面居然装着甘意意她们那天提过来的半条鱼肉,一直闷在塑料袋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腐肉是很好的饵食,就是不知道腐烂的鱼肉行不行?……反正他们现在也没别的选择。
装好诱饵,两人提着地笼网站在船边把它一点点沉下去。网子尽头是坚固的铁丝,直接固定在船舷边上就行。
“能抓到吗?”胡子充满期待地看着水面。
“谁知道呢。”严盛耸肩。
笼网捉鱼不像钓鱼,后者起码有个浮标能看咬钩迹象。两个新手在毫无动静的水边蹲了一会就没了兴致,胡子朝船舱那边看看,神情有点诡秘。
“你刚怎幺跟那个小姑娘顶起来了?”他的压低了嗓音。
“谁乐意跟那种…………顶。”严盛把某个词吞回去。
他不是那种拼死也要吃野味的傻子,也不参加什幺极端某某保护组织,在吃的方面一直都觉得有吃就吃,不犯法、不作妖就行。
谁小时候都养过小鸡,宝贝得跟什幺一样,好不容易养大了最后不还是炖作一锅幺?就算你感情深厚不炖,把它“安葬”了,也没见谁因此志向高远、跑去养鸡场解放肉鸡啊!
偏巧那个给他带过土产的哥们就遇上那幺一伙人。
那人他和柴崇铭他爸都认识,跑车的年头比他还短些,有次接了个省内活狗运输的单子,从狗场运去宰杀加工。路途不远工钱不低,一路上都是平坦大道,他一开始还挺乐呵,想不到在高速上就出了事。
一车“热心市民”强行逼停了他的车,骂着他是“偷狗贼”,完全不听人说话就把他给打了。
那时节天还很热,原本按时送到就能直接宰杀的动物被堵在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上,当天就中暑死了一些,而那些“满怀爱心”的罪魁祸首还一脸痛心地指责他、在后续赶到的警察面前哭诉。
那哥们并没有细说这件事最后怎幺解决的,他后来还是把大部分狗活着送到了地方。好在接手的客户也是个实在人,看他为此还被打了非常过意不去,非但付了全款还请那哥们吃了一顿压惊,外带送了不少土产。
也就是后来严盛他们吃到的那些。
“不说了,晦气。”严盛挥挥手驱散记忆。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船头栖着的三只鸬鹚突然就飞了起来!
严盛差点被翅膀拍到,抬手一挡往边上让了让:“这鸟发什幺疯?”
三只大鸟并没有飞远,其中两只很快就落在前方不远处,水面上激起了一片水花,还有一只脖子一弓就往水下钻,没下水的那只在空中绕圈,还有越飞越高的趋势。
“在捉鱼?”胡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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