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下部：野玫瑰 - 十七（1 / 2）

《过火》下部：野玫瑰-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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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蛇汤的那天，制服妹就消失了将近一个月；许文强是在五天之后，才渐渐确定这个事实。

二十一世纪后，消失已是个多义词。一个人不会凭白无故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不见了，肯定有它的原因，最常见的情况不过两种：一是离开，二是死亡。

奇怪的是，许文强并没有着急着找她。没有。他异常冷静的面对这件事，冷静到，彷彿这阵子与制服妹缠绵的难分难捨的男人不是他一样，也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本质。

头两三天，许文强每天给她打电话，直打到情人节前一晚，那个号码依然关机。他未留下任何一通留言，此后亦没再打给她。

到这一刻，许文强才无法不去正视这个事实：他对她一无所知。于是连寻找这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贫乏。只有一个号码、一个大约的居住地点，实际上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每一晚许文强都到香格里拉报到，每一天起码会经过那栋老公寓两次，他们彷彿仍离得很近，又其实很远。

关係眨眼又回到了最初的距离，他忆起去年的那个六点多钟的清晨，他从小丽的套房离开，在中山北路的公车站牌旁见到她缓缓走来，俩人离得够远，那个时候，他没亲过她，没抱过她，也没牵过她的手────彼此就是普通的陌生人。

…….许文强没有多少失落，这可能与他『丰富』的阅历以及性格有关。也许他应该感谢它。虽然偶尔还会想起她，却不足以影响他的生活────唯有一点：他原本好转的失眠症，似乎又加重了些。

二月的农曆除夕夜到大年初四，许文强都在占帅的老家度过，那栋三层别墅，从早到晚灯火通明，麻将声不曾间断过。往年，在那他们家吃完一顿热闹的年夜饭后，许文强就开始撩袖子上牌桌，陪一屋子道上大佬中的大佬玩两圈，这些『老前辈』，全是占帅他爹以前的『盟友』，多数跟占爷一样上了年纪，也早退居幕后，平时不轻易出来见客，但只要开一句金口，仍能在道上呼风唤雨。…….

许文强年轻时曾跑路到澳门去，在那裏待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在澳门一间非法经营的地下赌场讨生活，一手牌技，就是在那里『磨』出来的。澳门的赌场最是卧虎藏龙，尤其是那些非法经营的场所，裏头窝着的赌客，有三分之一都是跟年轻时的许文强一样，在外头搞出了事，才跑来『避风头』的。他们各有所长，会的不一定全跟赌有关。有的专搞诈欺；有的身上揹了命案；有的是被追杀；有的是追过来杀人的…….

许文强记牌的功夫，在当年是被一个人称『Lee哥』的中年男人给指点的，反正闲来无事，他也真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好好钻研，直到好几年后，成了占帅他们家过年牌桌上的固定班底，除非是许文强自己刻意放水，否则他几乎没有输过的时候。

占爷一生女人无数，然而真正迎家门的只有两个女人，分别就是占帅那两个大妈、小妈。

……占帅天生是有点瞧不起女人的。可对他那位生得慈眉善目的大妈，异常的敬重与顺从，许文强从未见过占帅在哪个女人面前言听计从成这副模样，他对占爷都不见得有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简直都有点惊悚了。

可这其中最微妙就是，那位小妈才是占帅的亲生母亲。

每年在他们家的牌桌上总有几幕同样的戏码在上演。占帅不太赌钱，是为了陪他大妈打几圈，才会上桌；每次两三圈打下来，占帅起码要亲身站起来三四次，就为了走到对家给他大妈手边的瓷杯添新茶，而那位小妈同样坐在牌桌上，手边杯子里的茶水从落坐后一直就是那一杯，由热慢

慢到凉，都凉的不能再凉了，占帅也没有管过。

在许文强看来，这位在北投歌舞厅以歌女出身的小妈，也不是个简单角色。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在眼前对另外一个女人母慈子孝的献殷勤，也没有半点反应，始终保持自然的微笑，不时也对她『大姐』嘘寒问暖…….这些画面许文强年年看眼底，就跟看华视『花系列』似的生动。……

占帅是最先察觉到许文强异样的那个人。

说也奇怪，他跟许文强的交情，说兄弟不似兄弟，说上司下属不似上司下属，说合伙人不似合伙人────彷彿什幺了沾一点，利益里带点真心。

大年初三那天半夜，他们家楼下刷刷刷地牌声还在继续，换手之后，他跟占帅走到三楼的吧檯喝酒；占帅他们家有一墙酒柜，每一瓶洋酒都大有来头，有别人送他爸的，也有别人送占帅的，一墙玻璃柜里的名酒，来自世界各个产地，空气中都弥漫一股奢侈的味道，光是摆在那里，就足够赏心悦目。

占帅叼着跟雪茄，亲手跟自己和许文强倒了杯加冰的威士忌，俩人没搞那套碰杯的花俏，啜了一口，占帅就问：「说吧，又出什幺事了？」

「没事阿，能有什幺事？」许文强笑着说完，同时又不禁想，所有的朋友圈里，男人女人加起来，还能找出一个像占帅这幺了解自己的吗？

......恐怕还真没有。

占帅嗤了声，表情十分不屑，吸了口雪茄，又说：「我等等要打个电话，你有事就说，能处理的我一併解决了。」言下之意像是，老子现在心情很好，错过了今天，明天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了。

这大概就是占帅最奇怪的地方。说矛盾，也非常矛盾。外面多数的人，都觉得他不近人情，心狠手辣，尤其是女人───许文强目前还没见过那个女人碰到占帅，会完全不害怕的。

可他却也有这样『好说话』的一面，在那位大妈面前一副孝子模样，更叫人跌破眼镜。这两种占帅，许文强都有幸见识。

……所以若让他来形容占帅，他反而不会用冷酷无情来形容对方，占帅─────最多的就是捉摸不定吧。就是他跟占帅这幺熟，有时也不一定能猜得到占帅心里在想什幺，这种『猜不到』，正也是让他顾忌占帅的地方。

许文强一口乾掉杯中金黄的液体，这一口下肚，不知道值多少钱。

烟瘾上来了，忽然之间他又想起消失的制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