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陈玖因为是家中长孙,又是大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对他不免较严厉,将他教为榜样,第二代的崇拜者,连最小的孙儿们都视他为偶像。
她待霍陈玖,是严,也是宠。
所有孩子,她亲手照顾到霍陈玖的时间比照顾自己的孩子多,她在霍陈家稳定没多久,领养了五个孩子,事业还在发展,她亲手照顾他们的时间不多,几乎是李管家跟几个奶妈顾大的,等她能歇息一点时,这些孩子们已经会走了。
虽然不到没陪伴他们童年,但要照顾一个婴儿,霍陈玖还是她第一个。
霍陈玖要出生时,她陪着儿子在外头急,第一次做嬷,她很兴奋,不晓得怎幺去形容惊奇感,但欢愉情绪涌上后,她很快的又压下来。
只因她没资格去享受,一直以来她都是这幺认为的。
曾有人说她是倖存者后遗症,她不否认,也觉得她确实适合如此活着,活得如此悲愤愧疚。
老夫人再翻了二子棋。
「赢了。」她淡淡地说。
霍陈玖不语,盯着棋盘某格。
「怎幺着?」霍陈老夫人问。
他记得前两步局势不是这样的,难道祖婆换棋?
有可能吗?祖婆棋技向来不错,没人玩棋能斗赢她,或许是他记错了───说来他也鲜少有记错的现象。
「不服输?还是───」
「再一局。」霍陈玖道。
老夫人点头,他们又开了一局。
下棋跟布局一样,要顺走,也要诱拐对方落下陷阱,要悄无声息,静默出击。
霍陈玖鼻息间悄然重叹,又输了。
老夫人笑笑:「要玩不过你了。」
「祖婆,妳的安慰太谦虚,没效果。」
「你啊……」老夫人看眼外头的没减弱的雨势。
刚来看他们玩第二局棋的李管家,顺便来换上新茶。
「你要斗赢我,不如先赢过你李叔。」
李管家动作顿住,瞅眼老夫人。
「人老了就是要动动脑,服老点……老是走来走去的,膝盖要坏啦。」老夫人唸着,说过几遍要他坐,偏要站,比石头还固执,说不听!
「好,十几年没跟李叔下棋了,是该挑战挑战。」
「看你刚才的棋技,我已经知道玩不过你了。」李叔沙哑的音带着笑意。
「那也只是看,等我们回来了,你跟玖斗一场。」
回来?
「你们打算去哪?」
「湖州,许久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老夫人端起热茶啜饮。
李管家眸光黯下,撇开目光。
「没回去也没关係。」
「又来了,你不去,我去。」老夫人啧了一声。
李管家无语,这还不是逼着他去吗……她出远门,他怎幺可能不跟上。
霍陈玖知道李叔以前是祖婆在湖州的人,后来祖婆在陈家站稳后,才从湖州来台湾。
他不晓得李叔为什幺不愿意回湖州,也许是担心祖婆的身体,毕竟祖婆就算现在身体硬朗,年纪还是大李叔一些,要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打算什幺时候启程?」霍陈玖问。
「可能下星期,在忌日之后出发。」老夫人回答。
霍陈玖静声点头,一年的这一天,又到了。
李管家退出房,要去招来童长裕交代一些事。
「是为了李叔回湖州吗?」霍陈玖问。
「嗯。」
「祖婆,李叔他以前是霍家的人?」
老夫人冷灰的眼瞳,寂静如冰,那些过往一直停留在她脑海。
「他跟我一样倖存下来。」老夫人不避讳的说。
这件事霍陈家也只有几个人知道,没提起也是怕提到他们的伤心处,更怕的是闲言闲语,老夫人年轻时,身边带着一个男工已经够惹人耳目,要是在当时传出同是她过去的霍家人,对她名声有极大影响,所以这件事始终只有自己人知道,再多也不好去谈。
「原来真的是霍家人,怪不得李叔的忠心程度如此深。」
「没了他,很多事我撑不来……你们要多孝顺李叔。」老夫人感叹,她欠他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李叔从很小时就跟着妳,几乎一辈子,我们早把他当家人看待,跟祖婆妳的地位是一样的。」小时候他总觉得李叔像是亲爷爷,可是这话不能说,长辈们提醒他们有这个情就好,话说出来是大不敬。
祖婆的丈夫,也就是他们说的爷爷,虽然年轻时因病过世,但祖婆仍把所有尊重放在他身上,每年在他生日时以他的名字捐款,在他忌日时吃素,连过去陈老爷交集好的老友的孩子们,她也不忘在大节关心。
祖婆深信人死后,子孙为他们烧香祭拜,是为了让他们轮迴重生后过得更好,所以她现在所做的,连霍陈家的子孙都得遵守,保留陈家的存在,祈祷他们新的一世过得顺利,这就是她对陈家的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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