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会被憋死,因为鼻子早就没有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拖拉机又被雪掩埋的快要看不到了,江流掏出那个早就冰凉的暖水袋,把这个累赘的东西奋力一掷,看见它跟自己刚才一样,滚到了露出了一点的拖拉机边上,半□□雪里不动了,才又放心地靠在树上,无所牵挂了。
他不敢睡,可前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困意抵挡不住的袭来,他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微弱,眉眼上凝结了霜,江流惨白的脸与背后的雪景融为了一体。睡梦中,他莫名的感觉周身发热,好像军大衣刚从那个火炉一样炽热的身体上脱下来。他内心一阵欣喜,想扯扯嘴角动动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
一阵疾风吹过来,改变了大雪的方向,江流无力地歪倒在了白杨树下,半张脸都埋进了雪里。冻硬了的军大衣还保持着盖在他身上直立的形状,立在雪地里。
韩建国生在东北长在东北,不像江流那样害冷,一路跑到兵团虽然脸上也结了霜,但还有力气重重地拍两下槽子吵醒牲口,挑了头最健壮的马牵出来。
牲口一叫,兵团的人都醒了。连队长了解情况后,叫上了半个团的战士,带着家伙,开着拖拉机赶往现场。韩建国骑着马在前边开路,焦急地一鞭子抽下去向前疾驰。
出事地点确实离兵团近点,老远看见了自己的军大衣,韩建国又抽了一鞭子,心都要飞过去了。
江流只有头发还露在外面,再晚来一会,估计整个人都被埋了。韩建国疯了似得徒手把他挖出来,却是一具冻得梆硬的身体。
他错了,这样恶劣的天气,他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颤抖地伸出手指试探他的鼻息,无奈风又刮起来,完全无法判断。
兵团的拖拉机开过来,几个战士跳下车,举着铁锹滑进沟里准备开挖。连队长凑过来一瞧:“这儿怎么还躺着一个?”
上马坐稳了,韩建国抄着江流的腋下把他拎起来,连队长拖着他的身子,终于把人弄上了马。一路颠簸,韩建国多次试图叫醒江流,然而时间仿佛凝固了江流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骑着马进了门,韩建国勒紧缰绳站住。他抱着这具身体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江流的脸已经青白了,他骑在马上大叫着求救,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是在掩饰恐惧。看见有灯亮着,他双腿一夹,朝那一排房子过去。
辅导员周大姐披着棉袄举着油灯出来了:“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来了两个知青帮忙把人抬进了屋,韩建国一进屋就被热浪包围着,感觉四肢百骸恢复了点知觉。他军大衣给了江流,在户外也待了许久,身体是暖起来了,可心还悬着。
“哎呦,怎么给冻成这样啊!”周大姐摸了摸江流的脸,韩建国六神无主地凑过来,被她推开,“你也赶紧收拾一下自己,脸上都是冻疮。”
“他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有办法。”然后朝屋喊,“柱子,把火炕烧上,再烧两锅热水,把那大澡盆找出来。”
韩建国脱了衣服,拿热水胡噜了一把脸,就进屋帮忙。周大姐让他先把手烤一烤,暖和点再给江流脱衣服。他早就心急如焚,可这周大姐却不慌不忙地支使人干这干那,看出他的焦急,忍不住劝:“看着点烤,回头成烤猪蹄儿了。我摸了,还有气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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