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归,韩建国能猜到江流在哪儿过了夜。他起了个大早,想趁还没东窗事发把人抓回来,却发现那人已经在坐在宿舍外的磨盘上了。有了那样的一次经历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冷静地面对这个人了。
江流没有正眼看他,见宿舍门开了,就进屋拿盆洗漱。这动静吵醒了孙建新,他回头一看,右边的两个床铺都空了,就看了一眼表。刚过五点,大冬天的起那么早干嘛,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国庆节刚过,双清山的空气中已有湿气。等不到立冬,韩建国就骑着大马拉着车,把晒好的大豆高粱运往公社。大雪封了山,路就更难走了。孙建新带着知青们清点一冬天的口粮,安顿在粮仓,他那顶从北京带来的毡帽来时还合适,现在有点大了,时常挡住视线,让他看不到手里的算盘。本来就越算越少一肚子气,这帽子还跟着起哄,孙建新气急败坏地扯下来丢到一边。
江流穿上田寡妇给他准备的皮袄,身形略显笨重,但确实暖和,他实在不想生病了。
自那以后,江流和韩建国就没再说过话。晚上睡觉不是江流早早睡下,就是夜不归宿。右手边床铺空着的时候,韩建国总担心地睡不着,江流好不容易睡在宿舍,他又会噩梦连连,惊醒了偏头看身边的人,就再也睡不着了。
张婶直说最近建国太辛苦,又瘦了,要趁入冬前给他补补。他总推辞,说等把上交粮食给公社的事办妥了再说吧。他现在腾不出精力去应付支书家玉珍的热情。
混在女知青中间几个月,孙建新终于如愿以偿地勾搭上一个小他三岁的姑娘。吴小芳也是上海人,高一还没上完就插队来了,她一点都不惧怕孙建新身上的痞气,反而很喜欢和他斗嘴,俩人成天腻歪在一块嘻嘻哈哈。以前老三总在身边贫嘴,总觉得他吵闹,这下身边安静了,韩建国倒有点不习惯了。
自己有了温柔乡,老三自然也不希望兄弟落单,就打算撮合韩建国和玉珍。这天,趁着雪还没落地,韩建国组织知青们去林子里拾柴,还带了斧子想伐两棵树,为开春建学校备下点建材。韩建国带着另一个力气比较大的知青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交替着伐树,俩人休息的时候,孙建新凑了过来。
他先递过来一根烟,然后试探地问:“愁什么啊?他们捡的柴火都够了,不用再伐树了。”
“不是柴火,盖学校用。”
林区严禁烟火,韩建国自己没抽,也拦着孙建新不让他抽。
“要是姑娘给你递烟,你也不抽?”
现在韩建国脑子里最常出现的姑娘不是葛红英就是田寡妇,全都是在为江流担心着。
几天前,葛红英又找茬要开□□会,她拦下了一个男知青给女知青写的情书,大做文章,韩建国尽力给弹压下去,却也是流言纷纷。连支书都问他,用不用开□□会,扌比|评与自我批评是不是太轻了?
葛红英太会煽动人心,已经在知青中间建立起小团体,要是她想把事情闹大,闹到县革委会去,韩建国也弹压不住了。
抬头望了望这林子高耸的树干,又向深处看了看蓝天白云。东北的冬天是务农的人们一年中最闲的时候,迎合当下的风气,在屋子里开,扌比|斗会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韩建国恐怕这平静的日子要过到头了。
屯粮运粮伐木,这半个月把韩建国忙得不亦乐乎。眼看事情一件件办妥,就在木材都在村委会院子里被悉数码好盖上雨布的当天下午,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这片狭长的山坳。
江流站在这来往多次、再熟悉不过的院子里,雪静悄悄地吓着,直到他感觉到冷了,才过去扣门。
“哎呦,你不来我都不知道下雪。”田嫂忙着给他掸身上的积雪,灶上正烹饪着香喷喷的食物。
脱了外套进了里屋,熄着的红烛只有半高了,妆台前的木梳又换了位置。炕桌上凌乱地摆着写满了字的纸,走近一看有“钗头凤”、“庄生晓梦”、“长恨歌”,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边是另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江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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