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展白二人均未弱冠,官场上未经滔天阴谋,江湖上来去潇洒。身上的锐利之气亮闪闪的,犹如刀锋剑芒,一眼瞧去,晃花人眼。
白玉堂原是要回陷空岛的,半道上听闻昔日展南侠、今日朝廷鹰犬展御猫被阻徐州,遭徐州地界的大小门派围攻。这话才一入耳,白玉堂就上了火,一旁幸灾乐祸、摇头晃脑侃侃而谈的人吓得丢了杯盏,夺门而去。
白衣白马在官道上疾行,直从天将入暮走到寒霜深夜,好在松江府离徐州不远。白玉堂勒停马头,面色阴郁,银刀一横,叫开城门,催马前行,堪堪停在“隆庆镖局”前。
隆庆镖局总镖头在睡梦中听见叩门声,尚来不及发火,就听属下在窗前小声道:“老爷,白五爷来了。”
徐州土膏地润,通江淮水运,陷空岛的船只常来常往,任谁都得留三分薄面。况且就算没有陷空岛,单锦毛鼠白玉堂也不是好惹的。李庆边拢衣衫边走向门外,来到檐下见属下面色惶恐,“老爷,白五爷脸色不善……”
李庆心里咯噔一声,白玉堂行事狠辣、性子乖张,江湖人私下里称其“玉面阎罗”,却也是光明磊落、侠义之人。此时找上门……李庆忽的心头一亮,怕是为展昭而来。
进了前厅,果见一人端坐厅前,白衣坠地,乌发垂肩,双眉斜飞入鬓,听见脚步声,忽而抬起一双凤目,灼灼目光虽波澜不惊,却令人如芒在背。李庆拱手做了个揖,白玉堂微一抬手算是回礼,李庆放松了些,下意识地抹了抹额。
“白五爷……”
“你知白爷为何而来。”白玉堂单刀直入,要不是念着猫儿那句“遇事多加忍耐”的嘱托,他早就抽刀了。
见白玉堂不耐烦,李庆忙将前因后果一带而过。白玉堂提着刀走到门前,乌沉沉的夜空不见星辰,显是要下雨。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玉堂抿唇低笑,前几月里随那猫儿来徐州办事,才一进城门,隆庆镖局的拜帖就递到了衙门,特请展大人赴宴。走镖的向来八面玲珑、人脉甚广,江湖人中与衙门交好的也当属镖局。展昭未赴宴,却回了帖,言语间客套妥帖。暗笑那猫儿心肠好,是不顾忌他人回报的好。
“白爷爷此番去寻展昭,若有半点差错,”白玉堂回身,微眯了一双眼,直叫对面的人从心里凉透了半截,“徐州地界再无镖局。”
冬夜里,忽然下起了雨。
李庆见那一袭白衣从容不惊地走进雨夜,任那雨水是密是疏,丝毫近不了白玉堂的身。他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大冷天里汗湿重衣。
他摆摆手,吩咐道:“白玉堂来此不许走漏半点风声,”顿了顿,又道:“守住紫玉林,许出不许进。”
“老爷,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徐州的江湖人都得罪了。”
“展昭,白玉堂,一个是朝廷,一个是陷空岛和金华白家……”李庆摇摇头,后生可畏,“白玉堂不算前账已是万幸。”
紫玉林离徐州城不远,白玉堂甫一进林,忍不住讥诮连连。林虽不大,春夏秋三季,绿草常青,花木缤纷。而今深冬,入目荒草,许是前些日子下过一场雪,枯木间尚有残余,颤巍巍地挂在枝头,忽而簌簌地落在地面上。
紫玉林,紫气东来,玉树兰芝,此刻却是风声鹤唳。
白玉堂脚下不停,一眨眼的功夫已从林子边进了深处。
展昭立在林间,一手紧握巨阙,剑尖指着地面,“啪嗒啪嗒”的声音在静寂的林间格外清晰。这是血顺着剑尖落在地面上,是展昭习以为常却不喜欢的声音。
望一眼城中夜色,乌压压的,似有雨将至。展昭微蹙了眉,突然而至的掌风直袭面门。脚下向右迈进,伸左手格挡,却听那人语中含怒:“展昭你忒的目中无人。”
“展某自问问心无愧,不愿伤人。”展昭微仰了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愿伤人,那你剑上之血何来?林中尸体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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