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他低头在脚上因剧烈训练而扭伤的地方擦着药油,答得风平浪静,“和您一样的人,甚至不如您的人,比如侯爷、赵生、沈主,他们都有女人,而且,数量还不少。”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知道,我父亲也有。......只有你没有,所以我好奇。”
“那么,”陈易风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饶有耐性地问,“你对我没有女人这件事思考的结论是什么?”
叶凉风沉默了下。
半晌,他抬起眼睛,十分慎重地问了一句劲爆的结论:“你喜欢男人?”
陈易风大笑。
“叶凉风,”他下了个结论,“你有一流的观察力,却有三流的想象力。”
十年过去,这件事成为了这一生陈叶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恢谐回忆。
叶凉风靠在锈迹斑斑的门槛上,想起当年后来其他人告诉他的真相:“陈叔不是没有女人,他有过的,就一人。很多年前的事了啊,当年他才二十二岁,那个女孩子也才十九岁。可惜啊,她原就是千金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陈叔那种生活的折腾,后来没多久他就生病过世了,陈叔给他立的墓碑上写的是‘吾妻’......”
再后来有一天,叶凉风在一个夏日的夜晚,上山尽他所能摘了所有他能摘到的花束,每一种花摘一株,摘了一大束,第二天他把它递给了陈叔。面对陈叔的眼神,他是这么说的:“您是我师父,我总有一点立场,为师娘献一束花。”
陈易风接过花,眼中雾气氤氲。
就在那一天,他对他讲了一些这一辈子再无人会对他讲的话。他说,叶凉风,你记得,这世上如果出现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沾唯一沾的就是你,那么这样的人,你是可以尝试去亲近的;毕竟你要知道,如今这尘世间有多少诱惑,有自控力去忽略不沾的,这样的人必是定力过人的,而他唯独却沾你,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心里有你。
以至很久以后,叶凉风奉命接近唐信,在成为他妻子的那一个晚上,他承受着他的重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和任务全然无关的问题:“你以前有过情人吗?”
“我不好这个。”唐信微微一笑,答得平静,“任何人都有一两个爱好,我也是,不过我的爱好不是女人和酒,这两样太麻烦了,我不太喜欢沾这个。”
他忽然呼吸一重,问了句:“那我呢?”
“你啊,你和那些无关的。无关性别也无关旁的别的,你对我而且言,就是叶凉风这一个个体。”他偏头想了想,语气和姿态都是那么坦诚,“......我心里有你。心里这一关,我过不了。”
大概就是在那一个瞬间吧,他一个不小心分了神,在某一个角落留了一道空隙,恰恰好,放他一个人进了来。
时过境迁,叶凉风沉默地低头坐在宅门前,静默的姿势一如默哀。
偶尔有附近过路的村民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这阴森恐怖的废弃之地,也会忍不住上前提醒他道:“趁天色未晚,快点离开这里吧,前阵子这里被查封了,后来就听说这屋子闹鬼......”
叶凉风纹丝不动,只答一句:“没关系。”
鬼怕什么。
再厉的鬼,也没有“人”这种东西来得更可怕。鬼的恐怖性在于面目狰狞,人的恐怖性却在于面目狰狞的本质之外还有一张微笑和善的脸。
夜深,劲风起,风吹云动,脚下密密的杂草齐刷刷往一头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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