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眼眶悄悄湿了,抬首,看见白霜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他立刻别过头。
他现在仍没法接受和别人亲近,而马车空间特小,他就算挪到最角落还是觉得不自在,其实他一直想着要不要让他们给他坐车顶……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稍微侧身背对他们,尽量让臀部不碰着车座。事实上,那边的伤已经痊愈了,就是他不知道为何还是觉得有些痛。嘱咐自己不要多虑后,他颦眉睡去,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他们宿在一家客栈洗漱吃饭。
熠华的府里没给现银,他只得拿值钱的饰品换取几日的食宿。好在那里值钱的东西多,随便一样都能换来至少一个月的食宿绰绰有余。
将衣衫退到手肘处后,秀发分两瓣垂挂胸前。
他坐在梳妆台前,扭腰想借镜子看自己背后的疤痕。自从那天被他说了以后,他干脆就只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上药,背后压根没理过,就这样也能结痂。他不禁怀疑是不是熠华经常趁他睡着时帮他上药,甚至喂他喝药。他每天醒来时没少感觉到口腔里浓烈的药味。
卷起袖子,举起刀子,刚想落下,突然感到有异物碰击手腕,他因疼痛而松开手上的小刀,眼角余光瞥见站在窗外透过窗子缝隙看他的男子,漠然拉好衣衫穿上后,转身向他。
男子略带歉意开口:“抱歉,白某并非有意冒犯姑娘。”
“无碍,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他已经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幺值得守护的。
“姑娘何以想不开?”在车上见她的表情便觉得不对劲,白昼没发现异样,但他放心不下,是以吃了晚膳后便到她房间一探究竟。
晚香也是从相府出来,却不如她这般满面愁容,似有千万愁绪压抑在心底化不开。
他平静反问:“贱躯何足令公子挂齿?”
“姑娘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兴许白某能开解。”他觉得他可能无法开解,只是希望她倾诉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漠然侧身看向镜子,想了一会:“心事没有,请求倒有一个。”
“是何事呢?”
漠然直视他:“奴家想习武,不知公子可否授教?”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用了在寻香园的自称。
“无何不可,只是姑娘习武意欲为何?”他能接受习武来防身、助人,若是伤人,他只能果断回绝。
漠然蹲下身,抱着膝盖,他还没法坦然面对,坦然将那份耻辱对人昭然若揭:“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但得心闲到处闲,莫拘城市与溪山。是非名利浑如梦,正眼观时一瞬间。”白霜莫可奈何地劝解。
“放下,谈何容易?”他不屑一顾,看着左臂的伤疤:“第一道记一生愧辱,第二道记自怜自惜,第三道记报仇雪耻。”
“自残不能解决问题。”他再次劝道,即便是陌生人,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对方糟蹋自己。
“这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雪恨。你又懂什幺?雌伏那几个畜生的不是你!”惊觉自己竟把一直想隐藏的秘密说出来后,他已经完全不敢看白霜,抄起梳妆台上的小刀子便往外奔。
白霜隐约理解他的意思后,皱眉。虽然觉得他应该想要独处,但他无法放心,总不能明知对方有危险还丢着不管,于是他跟了过去。
跑到客栈外的大树下后,感觉下身好似又被撕裂了,估计是刚刚奔跑的动作太大了,他靠在树下拼命喘气。
然后他看见远方走来一个模糊人影,看不清,但直觉是他最不想遇见的人,他当下逃离客栈。
现时天色已晚,街道人烟稀少,实在不好藏匿。
他又跑了好久,累得跑不动时瞥见位于湖畔的一座凉亭。
他不确定自己走远了没有,只是转身时好像没见着半个人影。
不过他夜里难视,就算有什幺他也看不清,没一路磕磕撞撞地跑来已经是万幸了。
总觉得有些不安的他,爬上凉亭半人高的栏杆,站在其上眺望,似乎有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在他眼前放大,直到看见一张人脸。他惊得朝后一缩,整个人顺势跌进湖里:“扑通!”
白霜见状惊愕之余不忘跳水救人,然而当他将人揽过来后,他挣扎得更为激烈,似非常抗拒,而他张嘴想说话,却因此误吞好几口湖水,面露苦楚之色。
他无可奈何地将他击晕再抱上凉亭,搁在长椅。
按压他的腹腔,见他吐出几口水后,才放下心来。
漠然刚睁眼便看到一张俊脸,他惊得往后退数步直到背抵凉亭的柱子:“别…别靠近我…我、我会怕…”
“抱歉,白某唐突佳人了。”白霜带着歉意一笑,坐在离他较远的位子。
想起之前雌伏的言论,他战战兢兢的解释:“那个…我本是女儿身…方才慌不择言说了不恰当的话…你忘了吧…毕竟一个女子…何来雌伏一说。”他抱膝而坐,螓首低垂。
白霜笑颜更深:“你先前和我说了什幺吗?我怎幺不记得了?”见她自认女儿身,他便不再怀疑。毕竟她实无一分男相,一举一行皆温婉动人。而且她乍看之下没有喉结,他也不便细看那藕白玉颈,若真是女子,只怕这举止失礼之至。
漠然惊诧地看他一眼,这一看之下,才发现他也是位翩翩佳公子。
他肌肤晶莹剔透,气息澄澈如一汪清水。一头乌黑秀发高高挽起,并罩上白玉冠,白玉冠两旁草绿冠带垂泻而下。
漠然如若从他的脸,见着了自己的影子。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白霜这才想起忘了问人家的名字。
他的头又重新垂下:“漠然。”
“恕在下孤陋寡闻,漠这姓氏还是第一次听说。”说着,他便自我介绍:“在下白霜。”
“我是一介孤女,本无名无姓,这名字,是别人赐予的。”当今世上,大概只有自己懂得怜惜自己了吧,连个血亲都没,他不免觉得有些寂寥。
“是……相爷?”白霜大胆猜测,毕竟她是从相府出来的,理当和相爷有些干系,而他总不好明着问她是不是相爷的女色之一。
“我不认识相爷,这名是熠华给的。”他至今还没弄清他的身份,等自己被逮回后多得是时间探究。
“你能直唤相爷名讳?”他实不得不讶异,能直唤相爷名讳的人,除当今圣上,便是他的至亲,而今他竟从一女子口中听见这名字。
漠然抬眸,据传当朝宰相甚受天子喜爱,纳为心腹,而熠华竟是当朝宰相:“我不知道他是宰相,刚才外出时匆匆一瞥到他的身影,怕是来逮人了。”
“逮捕逃犯的事,他从不亲手处理,都是交给属下惩办。”虽是如此,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自袖内取出烟花燃放:“许是有事外出,碰巧遇上了。”
漠然遥望烟花绚烂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这是什幺?”
“信号,通知晟懿危险逼近。”究根究底,就算他不是来逮人的,被看见总是不好。白霜重新落座,看向漠然:“漠然姑娘,关于习武一事,我可以应诺你。”
漠然眼前一亮,不久又黯淡下来:“可我不知道我什幺时候会被逮回去,只怕来不及学成。”他又怕,怕他们抓回他后,对他施以极刑:“若我回去后安全无虞,你再来寻我可好?”突然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他轻轻抬头看他,深怕遭到嫌弃。
“自当无碍,一日为师,终生为…兄。”想到他们的年龄还没到互称父女的地步,他生硬转口。
“那,奴家该如何称呼公子?”漠然难得展露笑颜,他觉得,有求于人时,态度还是谦卑点好,因此又改了自称。
乍见她的笑颜,他不免惊艳,却依旧淡定自若:“不知姑娘芳龄?”
“一十七。”不知他意欲为何,漠然老实回答。
“如我弟弟尚在,便和你同龄了。”白霜原本的笑脸,掩上了落寞。他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否尚在人间,若是尚在,他只盼能与他会上一面,知道他是否安好。
随后,他神情一转:“你直接唤我宝贝吧。”他只是想逗她,让气氛别那幺紧绷。
漠然本想询问关于他弟弟的事,但转念一想,这是他人的私事,贸然询问不止不妥,人家愿不愿意告知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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