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璟对阮尘一见钟情。
这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男人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但眼中没有光芒。他是个盲人,却能调一手好酒,十指翻飞,各式各样的酒在他的手中变幻莫测。
“你叫什幺名字?”池璟下意识地问道。
对方垂下眼睫,微笑着答:“我叫阮尘。”
“晨曦的晨?”
阮尘摇了摇头,“是尘埃的尘。”
池璟又接连好几晚去了酒吧,和阮尘攀谈。阮尘的嗓音很温和,话不多,让人感到舒适。一周之后池璟终于忍不住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问完他有些后悔。这幺莽撞,对方会答应才奇怪。
然而阮尘只歪了歪头,然后又垂下眼,微笑着说:“好啊。”
阮尘对于这场恋爱,并不觉得是一场恋爱。
池璟才二十岁,刚刚飞出家门得到自由,对凡事都抱有浓厚的兴趣,又还存有一丝叛逆的心理,不乐意念书,成天翘课四处撒野,还想要试试谈恋爱的味道。他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个外貌正合适的试验对象,还是个瞎子,非常新奇。
不过池璟对他非常好,送他很多很多礼物,也经常带他出游,说是约会。他们不像也不能和普通情侣一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池璟就带着阮尘去海边,闻海风听海浪。不约会的时候,就吃遍各种馆子,因为阮尘无意识说过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
活了快三十年,阮尘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宠爱的感觉。
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只会是池璟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即使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不是正常的恋爱,阮尘还是无可抑制地,一点一点喜欢上身边的这个男孩。
期末的时候池璟的成绩挂了一片红灯,在书房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他却满不在乎。对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池父气不打一处来,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打照片,用力砸在桌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幺!谈恋爱也就算了,居然和一个男人,还是个瞎子纠缠不清!你知道他多大了吗?知道他家里什幺情况吗?!”
“我当然知道,他二十八岁,父母双亡,没什幺钱。”池璟眯了眯眼,“我才想问问您,凭什幺跟踪调查我?”
“就凭你是我池家的儿子!”池父拍了一掌桌子,“你什幺时候能和你哥学学好!”他喘了喘气,平息片刻,继续道:“我和你哥你母亲商量过了,不要继续在国内读书了,出国去学几年再回来。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几所学校。”
池璟瞪大眼睛:“你们就这样单方面做决定?完全不问过我?我不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池父看着他,不容拒绝道,“我池家,绝不能出任何废物!”
阮尘知道池璟要出国的时候很平静。他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早晚而已。
“你都不挽留我一下吗?”池璟挫败得像只受欺负的小狗。
“这是好事。”阮尘轻声道,“你会见识到更多。”
池璟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惜那里面从来不会有分毫感情:“那你会等我吗?”
“……”阮尘垂下眼,这次他没有微笑,“我不知道。”
池璟狠狠地捏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肉。他不觉得痛,只紧紧盯着阮尘留给他的白净的侧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只是玩玩?你从来都不觉得我是认真的吗?哪怕一秒也没有?”
阮尘没有说话。
“……算了。”池璟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要走了。可是阮尘,我是真的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每天都喜欢着你。”
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阮尘知道池璟走了。他攥住了身下的被单。
这是池璟租的房子,到学校和酒吧都很方便。他们每天睡在一起,但不曾做爱,因为池璟说他还没有准备好,怕弄疼阮尘。但他们每天都拥抱入眠,交换早安与晚安吻。
阮尘知道这里的天花板贴着星辰的墙纸,因为池璟每晚都会和他一遍又一遍描述。他很难想象那片星空到底是什幺模样,但他知道那一定很美。
可是就算是真的喜欢,又能怎样?他们不会有共同的未来。
他只是地上一颗不起眼的尘土,但池璟将会是天空中的太阳。
他不曾见过太阳的光芒是怎样的。
池璟被硬生生困在国外五年。
这五年里他念书打工,后来接手了家里的部分生意,变得越来越优秀。他的身高也抽高了不少,英俊面孔全然褪去青涩,举手投足间充满成熟气息,很迷人。他不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
也正是这五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是真的喜欢阮尘。
那个比他大了八岁,长得特别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漂亮,偏偏一双美目看不见的男人。池璟离开他多久,就想了他多久。
出国之前池璟从书房偷了一张照片,是偷拍的他和阮尘在一家餐馆吃饭。因为如果〖】..是偷拍,两人的脸都很模糊,但池璟可以看清阮尘的笑。总是浅浅的,却很温柔,让人想要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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