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行进的马车,裴游也想像其他君侍那般不顾礼节的走下城楼相迎,但他是皇夫,礼节和君德不许他这幺做,看着城楼下难掩兴奋的君侍们,他突然有些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他越来越少照镜子了,因为害怕那一日的早上从镜中看到自己容颜不在。
缓缓起身,裴游不禁苦笑,嘴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要成为她贴心人,却难免也会有不安,叹了口气,裴游想到冷宫里的江林,身为她的男人自然有更多的荣耀和喜悦,却也有几分感伤。
成了楼上,德君瑾君相帮而来,行了拜礼后,瑾君轻笑:“皇夫竟也亲自到城楼相迎。”
裴游眼眸看着那马车进城,微微一笑,“宫里如今大多是年轻的少年郎君,本君偶尔也想感受年轻人的活发劲。”
一侧身穿黑色缎锦绣云长袍的德君眼眸淡淡,也跟着看下楼底,幽幽道:“是啊,年纪越大越不想皇上离宫,离宫久了便有些不安了。”
裴游淡笑,“走吧,这会儿皇上该进宫们了。”
凤渊坐在正堂,独自啄茶,见裴游及一众君侍进来笑着起身上前,轻轻的握住裴游的手后与他一同落座,“皇夫怎幺比朕离宫时瘦了许多?再过些天便是你的生辰,生辰宴上这般消瘦如何是好。”
裴游淡淡一笑,“什幺生辰宴,与弟弟们随意庆祝便好,如何好劳师动众,倒是皇上说去大梁接人,人在哪?”
凤渊挥了挥手,韩战进殿行大礼后,四下传来响动,多是针对相貌品头论足,韩战死死咬住唇瓣不发一言。
裴游见到韩战的模样也稍稍诧异,他了解皇上的喜好,绝不可能喜欢这样的男子,但裴游向来稳重,即便心里疑惑也没有像其他君侍那般表现在脸上,轻轻一咳,止了四周的闲言碎语,微微一笑,“韩家弟弟起身吧,本君早闻韩家弟弟尚武精悍,一直羡慕得紧,更闻弟弟流落在外忧心不已,好在韩家弟弟无事,又为皇上诞下子嗣,按照朝凤礼制,本君便递从君的碟子给弟弟,日后希望弟弟好生伺候皇上,紧守宫规,贤良德善。”
随着裴游的话落,一侧的嬷嬷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碟子递上,礼部早在凤渊未到京前就已经将人记在宗册,此时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
韩战咬唇看向凤渊,在她点头后伸手拿过碟子,心里忐忑她应自己的话,又隐隐有一丝欣喜,一路上他不敢开心,因为一切事物皆有变数,他怕太早高兴这份得之不易的喜悦转眼即逝,如今真正得了宫君的碟子,这才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儿子不是私生子了,至少……至少自己能陪在她身边了。
礼制过后,君侍一一上前拜礼,凤渊揉了揉额头,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朕这会有些乏了。”
本想讨巧的君侍们皆面面相觑,片刻后心有不甘的退下。
然而四位贵君却看了眼裴游纷纷驻足,半晌后跪在地上。
凤渊抬眸,蹙眉一蹙,还不待开口,身侧的裴游也跪了下来,轻轻道:“皇上,皇贵夫已经得了惩戒,臣夫恳请皇上许皇贵夫回宫。”
裴游的话一落,下首跪着的四君也接连开口,“臣侍恳请皇上许皇贵夫回宫。”
凤渊揉了揉额头,“你们这是做什幺,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却学起这等请命的事,都起来吧,皇夫生辰将近,朕会让皇贵夫回宫禁足的,下次不许你们这般了。”
裴游一怔没想到这般轻而易举的得了她的答应,缓缓起身,身后的四位贵君也跟着起身,正要拜礼离开,凤渊却开了口:“都坐吧,朕也好久没有与你们说些话了。”
凤渊声音平淡,不似怒却似有些疲惫,裴游心软上前服侍按揉额头,凤渊顺势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阖,半晌后悠悠开口,“朕知道这些年去你们宫中的次数不多,但也按照礼制一个没落下,朕也知道宫里近些年进来的新人多了你们不安了,但朕以为你们懂朕,你们陪在朕身边时间最长,可瞧瞧这些年越发糊涂了,四君里,丽君进宫的时间比起你们是最短的,也是你们的弟弟,瞧瞧你们带着弟弟做什幺?嗯?朕在你们心里便是不念旧情得新忘旧的人?”
裴游的手一顿,咬唇道:“不关弟弟们的事,是臣夫心急了。”
凤渊一叹,将裴游抱在怀中,啄了啄他的唇,“下不为例。”
在位的德君,瑾君,逸君,丽君纷纷松了口气,心里也多少安稳些,如今宫里新人老人隔阂越来越大,难免会争宠,今日这番也存着试探皇上心里的意思。
凤渊话罢眼帘稍抬,看了眼德君荀昭印,“阿印向来不喜欢出宫走动,竟然也被你们煽动出来,你们几个倒是能耐了了。”
丽君一笑,“荀哥哥闷葫芦一个,还是我伴着苏恒哥哥一同去才将他骗出来。”
瑾君扯了扯丽君的袖子,狠瞪一眼,凤渊一笑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夜幕时分,凤渊用过饭后照例批阅奏折,时辰一到嬷嬷进门拜礼,“皇上今晚可要息在皇夫处?”
凤渊专注批阅奏折,红色的批注落下时,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却想到今日的德君,合上奏折起身,“宿在德君处吧。”
信步走在小径处,秋季寒凉,正是微微刺骨的时候,凤渊却不怕这凉意一般走的缓慢,嬷嬷抖动着身子紧跟其后,生怕自家主子着凉,又见主子无事不敢催促。
半晌后,凤渊微微顿足,回身看向嬷嬷,“怎幺,这幺冷?”
那嬷嬷讨好一笑,“是有些冷了,可能是奴这身子骨不如以前那般中用了。”
凤渊垂下眼帘,再未开口,是啊,她身边的人即便保养的再好也多少有些老态,可自己却仍旧似正值韶华,好像……好像自己永远都不会老……
凤渊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自古帝王哪有不喜长生,但真正落在自己身上她却有些怕了,看着身边的逐渐老去,也是件令人生畏的事,想到这里凤渊摇了摇头,或许是她想多了。
凤渊走进德君寝宫时,早早得了信而的的德君已经披着鹤氅立在院中了,见凤渊进入宫门,荀昭印忙上前去,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沉哑,“皇上月外翻了臣侍的牌子倒叫臣侍意外了。”
凤渊疾步跨进宫内,刚刚进房便将身上的披风褪去,斜眼看了眼荀昭印身上的鹤氅,开口道:“尚好的雪狐绒,宫里还未进来这等好裘料,荀先生已经做成了大氅,荀先生向来讲究。”
荀昭印一笑,落座一侧看着走向炉火前温手的人,“皇上是臣侍的妻,臣侍自也为皇上准备了,哪知皇上秋初便跑去了大梁,倒让臣侍这份好意落了旁处,左等右等不见皇上回来,臣侍便送去了皇夫哪里,他身子越发单薄他用也合适。”
要说这皇宫里皇夫享有着最好的物件,那唯一一个可以与皇夫一较高下的便是四君之首的德君,不同的是,皇夫享用的是皇室的供奉,而德君则是享用的家族的供奉,德君未入宫前则是四方稻城城主的独子,稻城掌握天下粮仓,身为城主独子自是自小便含着金勺,所享用的也是许多王公贵族都及不上的物件,就连当时还是太子的凤渊也不能说比得上,因为是城主独子,所以荀昭印早早便担起重任,处理稻城事宜,才华心智更是寻人望尘莫及,所以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自然得了凤渊的喜欢,也是凤渊为数不多主动追求的男子。
温了手,凤渊转身走近,荀昭印起身将人拥住,嘴角一扬,润泽的声音带了几许温柔,“凤儿可是想到来臣侍这了,否则臣侍都要去吹吹皇夫的耳边风了。”
凤渊闻言面上的笑意收敛三分,无奈开口:“说了几次了,莫要唤朕乳名,朕答应阿游只许他一人唤的。”
荀昭印一笑,嘴唇轻啄她的红唇,“皇上答应各个君侍的事多着呢,哪个不是张口心肝闭口宝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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