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常青王欺陛下年幼,把控朝局,各家隔岸观火。臣自幼读圣贤书,知何为不可为而为之,知何为君臣之道,而今奸佞当朝,臣怎能不挺身而出?”
楚凭栏良久不语,眼中微光闪烁,“可我却辜负了那幺多人,没有保住卓家……”
舒含光低伏着身子重重叩首,“常青王筹谋多年才显露山水,您未及冠本就势弱。卓家死得其所,似臣这般心怀长雍的朝臣都知道陛下不易。我们所有人都无所畏惧,您安然无恙便已是死得其所了。”
“臣愿身先士卒,虽百死而无悔。”
楚凭栏不语,眼中湿润。
数月后,翰林舒含光以清流的身份第一个加入了常青王阵营,一时间流言四起骂舒含光枉读圣贤书不配做读书人和楚奚省沆瀣一气。
舒含光镇定自若,依旧上朝。
舒子望,那个还似面团一般的小孩子却在家门口捡到了一个更小的面团儿。
一个生下没多久的孩子安安静静睡在襁褓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舒子望,挥着小手发出笑声。
解开襁褓有一枚玉雕的小牌子,刻着卓羡渊三个字,大约是那小孩儿的名字。
舒子望拿着牌子给舒含光看了看。
舒含光叹气,“大约时天意如此,你既然喜欢他那便养着吧。”
从那之后,便是一个粉捏的大团子怀里抱着一个粉捏的小团子。
舒子望没多久也发现了问题,那孩子虽然玉雪可爱但下身却微凉从未见他踢过被子,请了大夫过来确诊说是他先天残疾下肢无力只怕一辈子都得做在轮椅上。
舒子望却不嫌那小面团儿,倒觉得他动不了自己一辈子看着才好呢。
卓羡渊便与舒子望日日同吃同睡,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哥哥。
舒子望听见那个词眼圈儿一红,之后便开始教卓羡渊改口叫“子望”。
卓羡渊虽然肢体无力无法正常走动,时时要舒子望抱着推着,但天资聪颖甚是乖巧,两人相差四如果】..岁倒也能玩到一处。
六年后。
舒含光将一份常青王的罪状呈送到楚凭栏面前。
“爱卿,这几年苦了你了。”楚凭栏面有愧色,舒含光以自污文名的方式进了常青王的幕僚之中换来了这些带着血泪的控诉,即使未来为他澄清,只怕眼前这样一位才俊也是毁了。
舒含光站得端正,“陛下莫要担心我的文名,于长雍百姓而言,区区文名区区舒含光一人算得了什幺?只盼陛下快快长大,将那些乱政之人一一剪除。那臣便是死得其所。”
“臣告退。”
“爱卿,我听过一句话,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大约便是说你吧。”
舒含光转身,再拜,“能得如此评价,臣死而无憾。”面上无波无澜,唯有嘴角微勾,是一个极舒心的笑。
这些年来舒含光常年眉头紧皱面有疲色,楚凭栏只记得他低伏的身躯和挺直的脊背,唯有那一笑让他想起,舒含光因为眉目出众若非真的文章极好大约是那一年的探花郎,他曾也是意气风发名满汴安的簪花少年郎,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当夜舒家在一夜大火中化为灰烬。
第二日接到消息的楚凭栏在殿内失声痛哭,之后若无其事地上朝,听着几位清流大臣喜气洋洋地说着舒含光这个逆臣贼子死去的好消息,双手攥紧却只能一言不发。
舒子望连同卓羡渊本被家仆掩护躲出城避难,却被常青王的手下的刺客拦下。
十岁的舒子望已极有风致,眉心一点更显得楚楚可怜,怀里抱着瘦弱的卓羡渊,额上都是汗珠面上微红。
两个刺客淫心大起,最后却决定毁了舒子望的身份文碟将两人卖进了汴安城最大的南风馆——木兮楼。
舒子望长得极好,卖了三百金粒,卓羡渊被他用灰土蹭了脸又搂得很紧不放手,当作添头一块儿卖了出去。
木兮楼的老板花轻潋是个识货的,知道眼前的美人胚子调教几年便是一棵摇钱树,那张脸就已经能迷得人颠三倒四,更何况那一身唯有清贵人家才能养出的高洁气韵,更看得出面前的少年将身后半软的孩子护得极紧。
“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那我就不碰你身后的孩子,容你养着他。若是你敢闹敢逃,只怕即使你能逃走你身后那人也不行。你要是不乖,你细皮嫩肉损伤了还要涂药,他可就用不着了。”花轻潋用玉挫子一边修着指甲一边开口。
“我听你的,你别碰小渊。”舒子望拽住身体绷紧的卓羡渊。
“真是个乖孩子。”花轻潋用指甲掐着舒子望的下巴,仔细看着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你说,你将来挂牌的时候叫什幺好?不如就叫幽昙吧。开在木兮楼的,自然不能是优昙了。”
“来人,将那个小的锁起来按时供上饮食,将幽昙带去好好梳洗。”
世间再无舒子望,唯有无姓幽昙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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