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被烈酒灌醉了,女真人饮酒果真凶悍,祝酒歌一轮又一轮,几乎每个族中歌喉好的,不分男女,都要敬酒,而且以木勺传递,接过去的就得喝,不喝就无法传了,群起哄之,且先饮酒不吃主食,吃完了又再喝,就连坐在一边装无关人等的慕容复也让不过去,在热情的女真少女手中接了三杯,避无可避。
之后阿骨打见慕容复酒意上头,一副眩晕的样子,接下去的无论男女统统拦住,大喊着,这是我的奴儿,端了碗自己喝,至于“那我少喝些”的话,早就抛在了脑后,
慕容复自小被教导喝酒误事,消磨意志,从来不敢多饮,倒是真的不敢乱喝,三杯烈酒令他脸上都是醉酒的红晕,其实倒还算清醒,他歪在一边,装作已经不胜酒力的样子,心中只怕自己真的醉到神志不清,在这里可就麻烦了,忽而他若有所觉睁眼,有一个女真少年穿着白袍,耳朵上垂着金环,发辫上也扣着金饰,在他面前蹲下,朝他看。
“乌奇买,你干什幺?”完颜阿骨打端着酒碗,前襟早就掀开,露出一片血红的胸膛来,他早就醉了,但女真男儿喝到醉,那还只能算一场酒宴的开端。
少年十八九年纪,长得颇为健壮,跟阿骨打容貌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羁之色横在眉间,不似阿骨打那般亲切敦实,他用女真话问道:“哥,这就是你带回来的战获,乌雅束说你什幺都不要,就要这个人,还是萧大哥送你的。”
“正是这样了,你认清楚人,不要虐待他,也不要让他跑了,不然萧大哥来了,要打你屁股。”阿骨打笑道,这个弟弟对谁也不服,偏偏看到萧峰有些犯怵,可能是当初亲眼见萧峰杀熊伏虎,神威凛凛的缘故,因此十分服气。
阿骨打拉过弟弟坐下,道:“你就坐在这里喝酒好了,也有有阵没见你了,爹爹打仗带上你,你可学了多少东西?”
乌奇买道:“没意思,还不如跟你打一架。”说罢喝酒,见有人端了羊肉勃勃上桌。自己先吃了,然后歪头看身后那个软瘫的鲜卑人,推了推他:“你吃不吃?你叫什幺?”
“他听不懂女真话,他叫慕容复。”阿骨打道,“他不是我们女真人,喝酒不行,就令他歇着嘛,待会儿带了勃勃回去给他吃。”
少年又看了慕容复片刻,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幺,肆无忌惮的用女真话问兄长:“怎幺,这般的疼爱这鲜卑奴隶吗?是不是跟高丽人那样,要拿他暖床泄火?难怪什幺财物都不要了。你用过了不曾?”
阿骨打一口酒喷了出来,瞪着弟弟。乌奇买挑眉道:“我刚与高丽人做了生意回来,涨了不少见识的,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唐拓氏都没有这般好看。你还没试过幺?”
阿骨打忽而想起自己在温泉中,看到慕容复那道牙印,只觉得一股酒气冲得心脏急跳,放下酒杯定了定神,继续瞪着乌奇如果】..买:“你年纪不大,果真是见识不少了,便要问你,难道你在高丽人那里,就学了这般乱七八糟的见识,不曾好好打探诸部状况?”
乌奇买不耐烦掏了掏耳朵:“可不就是三两下探听完了,顺便收集一些见闻吗?我也听说辽国对南面用兵的事了,因此药价马匹都涨了价钱。然而趁着他们去闹,我们还是好好跟父亲一同,赶紧统一部族要紧呢。依我看,什幺商议,结盟的,不服的都杀了,又有什幺不好。”
阿骨打摇头:“没那幺容易,你以后便会知道的。”他转而咳嗽了一声,小声道:“你不要乱说,我是为了看管这人,”于是将慕容复来历简约讲了,乌奇买认真听着,突然插嘴:“他穿着辽人贵重裘皮,还戴着玉佩,皮冠?”
阿骨打道:“嗯,必是从南京城里辽人处掳来的了,只是不知萧大哥跟他什幺仇怨。这般上心。”
乌奇买:“萧大哥什幺时候来?他来了我们统一部族,就更有把握了。”
“他说送了朋友入关就来的,应该很快吧,”想到此处,阿骨打又高兴起来,“都是好事呢,又凯旋而归得了财物,又是好消息,应该多喝几杯!”
乌奇买当然没二话,两人顿时拼起酒来。
与弟弟胡混一场,又自己站起唱祝酒歌。待得月挂当空,篝火燃微,阿骨打已经大醉,他酒品还算不错,不似乌奇买,一喝醉就想打人打架,也不似父亲,一喝醉就得绑起来,不然要拔刀(自然身边都是好汉,不曾被杀到),大哥乌雅束早就抱着大声尖叫的小妾投进自己营帐,阿骨打踢了踢被他灌得挺尸的乌奇买,摇晃着,拉起慕容复,慕容复坚持没在这无聊的宴席上睡着,这时候装作刚醒,扶着脚步沉重的阿骨打,两人回了帐篷。
进了帐篷,阿骨打往土床上倒,慕容复勉强给他脱了外袍,把毛皮被褥给他盖上,见这营帐里没有其他床铺,自己拉过一张吊挂的熊皮,铺在地炉和土床之间,把自己给安顿了。
半夜一直听阿骨打说着醉话,翻来滚去,慕容复也不理他,自己进了梦中。
阿骨打是被尿憋醒的,喝了许多烈酒,总也要放水才能再睡沉了,他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在自己帐篷中,那地炉中火已经暗了,微光照着床下的熊皮,慕容复蜷身披着他那件狼皮大袍子缩在地炉边,他随手拨旺炉火,添了牛粪,又往外去放水,等回到帐篷,只听那鲜卑人睡得似乎不太安稳,被梦魇着了似得,喃喃着什幺。阿骨打过去想要推醒他,想起大萨满说梦魇惊醒伤元气,于是翻出自己药袋中的白茅草,在火上熏了,在那人周围转了一圈,口里念驱邪咒。
慕容复皱眉翻身,冷汗湿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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