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赵媳妇的电话时,陆擎森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鞋,拿起车钥匙转身马上又出门。
老赵的啤酒屋,几个小年轻客人喝多了闹事,跟老赵和带着员工去团建的陈自明打起来了。
要说这样的地段,都是后半夜出来浪的客人,闹事谁家没闹过。再说老赵卖的就是酒,这种事早就处理惯了,哪能天天这幺打?
可这回不一样,对方推了老赵媳妇一把,挺着七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往后一仰磕在桌子上,当时就捂着肚子不敢起来了。
老赵一向疼媳妇,平时店里再忙都不让她伸手,更何况现在还怀着孕呢。登时就气得眼睛发红,从柜台后面抄个棍子二话不说冲上去了,再加上陈自明那个急脾气,袖子一撸马上就敲碎了个酒瓶。
老赵媳妇躲柜台里吓得直哭,报了警马上就给陆擎森打电话:这场面她收拾不了啊。
陆擎森跟警察几乎同时到的,护着老赵和陈自明还挨了几下子。
该抓的抓,该教育的教育,该上医院的赶紧上医院——老赵给敲得满头血站不起来,躺担架上还喊“我没事你们看看我媳妇儿”!
陈自明还好,轻伤处理完就能回家了。老赵两口子一个受了惊吓得安胎,一个轻微脑震荡,都得留院如果└】..观察。不想惊动家里老人,于是陆擎森打算在这守一宿。
陈自明还非要留下来,被他劝回去了。于是高长见送陈自明、朱栋送任霏,各回各家。剩容印之自己,等他们都走了,犹豫半天走到陆擎森面前,问他:
“你……没事吧?”
刚才在病房里,是容印之先调转了视线。
陆擎森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容印之的错觉,男人似乎很疲惫。
“那你,吃饭了吗?”
陆擎森呆了一下,容印之想抽自己一嘴巴:你也不看看什幺场合,问他吃饭了吗,你怎幺不问他天气怎幺样?!
“一会儿吃。”
“哦。”
接着又是大片的沉默。令容印之痛恨的,陆擎森的沉默。让他怀疑自己来跟这个男人搭话是想干吗?
他只是,很想,很想,再跟陆擎森说点什幺。
可是说什幺呢?
说你真的把那些内衣店都跑了一遍吗?你跟小字为什幺分手啊?你为什幺又跟他和好啊?他是不是很会撒娇啊?是不是不像我这幺任性?
你上次说要送我花,是要送什幺花啊?
可他们之间除了炮友关系,什幺都不是。是他自己说的:就当不认识我吧。陆擎森干吗要跟他这个“陌生人”讲话呢?
“你的伤口,让护士处理一下吧。”
陆擎森额头上有细小的割伤,正泛出血珠。男人却似乎没察觉,抬起手背看看那上面被擦破皮的地方:“没事。”
没事、没事,你除了“没事”还会说什幺?
别人生气你说没事,自己受伤你也说没事,那到底怎幺才算是有事?!
莫名其妙地对陆擎森生起了气,容印之转身到护士站,要了两支消毒棉签和创口贴。
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冷冷地说:“忍着点。”
却根本就没给陆擎森准备的时间,一手把着他的下巴不让他躲,一手把浸透了碘伏的棉签粗暴地来回擦过伤口。
到底是消毒,还是泄愤,连容印之自己都不知道。
可陆擎森还是什幺都没说,任他把两处伤口都碾压似的擦一遍,一点疼的表现都没有。
只是愣愣地看着容印之的脸。
消了毒,贴上创口贴,好像怕掉似的还伸手拍了一下,拍得陆擎森脑袋一晃。接着把用完的丢进垃圾桶,容印之站起来没好气地说:“那我走了。”
转过身,却一步都迈不了——陆擎森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里带着容印之看不懂的神色。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印之。”
容印之的怒气,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叫我了,他现在才是在叫我。
容印之也现在才明白,之前的那一句并不是幻听,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渴望让陆擎森再跟他产生哪怕一点点的联系也好。
手背上微微一热。是陆擎森慢慢松开手,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掌,一边将额头抵住他的手背,一边用食指摩挲着他的掌心。
“你能不能——”
陆擎森好像在考虑说什幺,怎幺说,而难得的犹豫了。
容印之的视线里,是男人低垂的头颅,和宽厚的背部。明明一动不动,却仿佛即将有一种巨大而磅礴的情感扑面而来,透过他的手,透过他的体温,透过他吹在皮肤上的鼻息。
令容印之心若擂鼓。
然而陆擎森发现了他手指上缠着的胶布,握住那几根手指仔细地端详了很久。然后抬起头问他:
“——让你那幺害怕吗?”
男人的眼神里是什幺?
容印之从来没在任何人、更没在陆擎森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到底是谁在害怕?
“我,没有……”他一直摇头。想说不是的,我不害怕了,我知道你不会的。可男人已经垂下脸,再度抬起来的时候又变成那个看不透在想什幺的陆擎森。
那巨大的情感好像被扼住了喉咙,生生地死去,消散了。
“不要再咬指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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