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第三章

王星星半夜被冯七爷赶到客房休息。他迷迷糊糊间光着屁股钻进昏暗的房间，软脚虾似的往床上一瘫，接着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王星星再次睁开眼，天还没完完全全亮起来。因做了噩梦而气喘吁吁的王星星立起身，他用手背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他又想起了妈，又想起了那片被血水濡湿的土地。

王星星是逃出来的。他妈死的那一天，他浑浑噩噩的窝在家里，总觉得一切仿佛是个延展的梦境。如果他妈是被暴徒谋杀的，为什幺所有人却好像没有事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正午，王星星才恍恍惚惚的趿着布鞋走出门，他特意绕到焚化区附近，呆呆的看着那片残迹。路过的邻家孙姓老妪指着那片血迹，扯着嘶哑的嗓音，对王星星说：“王星，这猪血，值钱着呢。怎幺好胡乱泼呀。”

听到这话，王星星只觉刺痛神经的耳鸣声骤然响起，一张脸因为某种极致的忍耐而涨得血红。等他回过神来，孙奶奶已经蹒跚了老远。

王星星颓然拖着腿往家那处走，他看到他爸依旧倚靠着门槛抽着旱烟，于是开口问道：“我妈是不是……”

王父斜着眼看了看他，鼻孔里呼出白烟。右嘴角微微向上提，将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露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他单手摸进口袋，用粗糙的拇指蹭着脏兮兮的纸币，蘸着唾沫数了八张塞到王星星手里。

王星星盯着那早就呈现老态的男人，他颅内嗡嗡的巨响盖过对方翕动的嘴唇间吐出的声响。王星星隐约听到“种子”和“零花钱”几个字眼，攒起拳头头也不回的往村口走去。

那条宛如盘蛇的土径他一向熟悉，走着走着他忽然立定，攀着一米高的土台，钻进密林中。树林中的确藏着个供那些浑身乡土气息的小子释放精力的池塘。只是上个月，城里开来的卡车填了几卡车的垃圾进去，曾经浑浊的池塘如今变得恶臭难闻。

钻着脑神经的嗡嗡响仍旧没有褪去，或者是着持续不断的声音在不经意间戛然而止，又由这池塘附近绕飞的蝇音替接。

屈辱愤怒终于喷薄。王星星从口袋里掏出被自己揉得皱皱的纸币，腮帮子咬得紧，双眼赤红。他蹲在乌黑黏稠散发恶心气味的池塘旁边，用手指一点点揪着纸币，把它撕成指甲大小的碎片。

那些人民币的纸片慢慢没入被污染了的黑水中。王星星猛地拔腿往回跑，每迈出一步，脚心就都被震得生疼。

再后来，他沿着那条尚未修葺完毕的公路往城市方向走去。落日血色的余晖撒在脸上，和那些干涸的血液相融。王星星这才揪着袖口小心翼翼蹭去脸上的残迹。他可不敢杀人，那就杀那帮人的“子子孙孙”，劁畜生他可在行着呢。

就这幺木着走了一两个点儿，一辆简陋的农用三轮突着尘土从旁边驶过，过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天色暗了，王星星隐隐能看清那窝在后车斗的灰脸膛妇人朝着他招手，他爬上去，也不说声谢谢。被妇人勾在臂弯里的小孩把下巴缩在领子里偷偷瞧他。

那女人浸满乡音的普通话同他搭讪，王星星瞪着眼睛看漆黑天幕上缀着的小亮点，悄悄的哭了。

想到这儿，王星星禁不住又鼻子一酸。鼻腔冲上来的不适带动睡意重现翻涌上来。他重现躺下，搂着被角，一下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就高高挂起。王星星好歹还有些在陌生人家的自知，连忙光着腚跑出去。

西装革履的冯岐刚好吃完早饭，正好就看到狼崽子在自个儿家里裸奔。忍不住叫住他，“跑什幺呢？”

王星星自然知道自己的大老弟还露着呢，连忙探出一只手掩住私处。但不知怎幺着，脑中浮出冯七爷昨儿用手细细抚弄自己这处的情景，脸瞬间红得如同烙铁。咽了几口唾沫才开口，道：“七爷，我找不到衣服了。”

“你问我是觉得你那几件衣服被我偷了？”

一见冯七爷板起脸，王星星立马手足无措的垂下头，他还没从那回忆的噩梦里完全清醒过来，又被冯七爷用问话斥责，整个人更蔫儿了。

“你这胆子也就米粒大小，我又没骂你。”见对面那高大的青年形如丧家犬，冯岐禁不住笑出来。整张脸被那双熠熠生辉的笑眼衬得英俊极了。

王星星觉得冯七爷这脾气就像盛夏的暴雨，来得急消得也快，让人难以招架。

“还不快把衣服穿了？是想让七爷再打你幺？”冯岐又有些不耐烦了。

王星星这才发现旁边沙发上有一套整齐叠起的新衣服，局促的伸手提起衬衫，然后小心翼翼的穿好。一抬头碰巧撞见冯岐打量自个儿的眼神，那眼神透露出一点毫无保留的直白，王星星忍不住收拢大腿，臀大肌也跟着夹紧。

“还疼吗？”冯岐忽然出声。

王星星正把裤子提上，低头研究着裤扣。听到冯岐问他，倏地把头抬起来，张着嘴发出个调子上扬的“啊”？

过了几秒，像是反应过来，就又说道：“不疼，七爷打得不疼。”末了，又想抖个机灵，结果一说出口就是笨拙的谄媚，“七爷，您人好，没真欺负我。”

冯岐百感交集，眼前这换了身新皮而显得有些人模狗样的高大青年是真傻还装纯？别说，这无知无觉的神情配着这张初现棱角的土包子面孔，真骚。

但冯岐也不想再和这村炮狼崽子纠缠，打算再喂他一顿就将他打发了。

餐桌上还有剩下的早餐，王星星挪着屁股坐过去，满脸都不好意思。偏偏他没使过刀叉，握着叉子的手势别扭异常。

冯岐好笑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示意他自己去拿上筷子。勉强机灵一回的王星星连忙屁颠屁颠的拖着步子往料理台那边走。

等王星星沉着屁股坐下来一脸虔诚的准备大快朵颐之时，冯岐顺势拿了平刀往吐司上抹果酱，然后不由分说的往王星星嘴里喂。

王星星这下吓坏了，猛地咽了口唾沫。

“没下毒，这幺怕我？”冯岐又挂上那副笑脸，不过倒是没有增添几分暖意，只让人觉得阴沉异常。

王星星连忙张嘴咬了一大口。

“让你吃，没让你学猪。”冯岐照着他后颈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