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料之中的血光四溅并没有发生,赵启平那双文能泡茶武能卸胯做起手活儿来还特别好看因而也特别起兴的手,握着刀把稳稳停在旱魃嘴边不到两寸的地方,大半刀身都戳进旱魃嘴里去,青白的尖牙咬在刀身上便不肯松开,赵启平还在一厘一厘地把刀刃往里送,摩擦之间发出如同用指甲划玻璃黑板一样的噪音,在静夜里听来尤为可怖。
这时候不用人提醒胡八一也知道不能放手,赵启平小半个身子都悬在坑边,屏住呼吸手腕左右小幅度摆动着调整刀尖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找对了角度,他左手成拳在刀柄末端狠狠敲下去,像是在把钉子敲进木头那种用力法,敲得旱魃那颗头颅竟然应声而落,嘴里还咬着刀,顺着胡八一掐在颈子上的胳膊咕噜噜滚了过来。胡八一瞬间做出判断松了手,那脑袋就卡在旱魃和胡八一的胸口之间,咔哒咔哒无力地最后咬了一次,沉寂下去不响了。
“这就让你……干掉了?”胡八一颤悠悠地问了一句,赵启平把手伸下来呼噜两把他头顶,“先别说这些,赶紧上来。”
“杨参谋长!点蜡!”胡八一来了精神头,顾不上自个儿胸口还有个粽子脑袋就嗷了一嗓子,SHIRLEY杨擦燃了火机,果然在坑口的东南方向点了根蜡,又用两个背包竖在外头给挡着风。
“你他妈还要干嘛!快点上来!”赵启平薅住胡八一肩膀上的衣服往上扯他,胡八一两手再次抬起,在旱魃的胸口腰间摸了一摸,呸了一口:“妈的,什么也没有。”赵启平用狼眼手电晃了两下没再说话,好容易站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双手扶着膝盖弓下腰干呕了起来。刚才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平息一点儿才觉得胃容物翻江倒海地往上涌。胡八一犹未死心,又在旱魃后心肋下也摸索了一遍,仍然没摸到达鲁花赤的金牌,于是怏怏地让SHIRLEY杨把自己拽上来。此时那颗头颅滚了半圈就要往坑底落下去,胡八一突然看到紫黑中闪过一线金光,连忙伸手去抓旱魃的头,谁知一震之下那头颅居然再次张开了嘴,咬得紧紧的刀吧嗒掉了出来,金色的物件儿就在它大张的嘴里,迎着胡八一的手似乎又要再次合拢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SHIRLEY杨抛出了探阴爪,太过慌张,出手便失了准头,只来得及把胡八一的手荡开,四个爪尖儿只有一个将将勾住旱魃的眼窝,险而又险地把整个头颅扯了出来,刚离了坑口就脱了钩,呼地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击中赵启平的背心,撞出极响亮的一声。赵启平趔趄着往前冲了一步,这下他是真忍不住了,奶茶羊肉奶皮子一股脑儿的从喉间往外涌,连胆汁都要吐空。胡八一冲过来拍他后背给顺着,嘴里还要犯欠,说这下人家招待的好吃好喝都吐了,得亏你是个男的,你要是个女的人家还以为……他突然想到接下来的话赵启平肯定不爱听,硬拗了一个方向,说,还以为你保持身材所以吃了就吐呢。
赵启平吐得眼泪汪汪,实在无暇翻给他一个白眼,SHIRLEY杨默默把旱魃的头扯到一边,过了会儿带着塑胶手套在胡八一眼前晃了晃,果然是块金牌,形制铭文都和基金会给他们看的那块差不多。胡八一刚要说话,四下里猛然起了风,打着旋儿吹过来,那支蜡烛火苗微弱地摇曳几下便灭了,胡八一打了个寒颤,问SHIRLEY杨:“你包里有几块固体燃料?”
“两块,够吗?”SHIRLEY杨被旋风卷起的沙子扑了一嘴,眯着眼睛把两块燃料塞给胡八一,“……你确定烧了就管用?”
“不烧更完蛋!”胡八一拔出腰里的黑驴蹄子,弯腰把旱魃的头推回坑边,顺手把固体燃料点着了一起扔下去,又把两人包里所有能烧的都丢进火里,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开焦糊腥臭的味道,中人欲呕。胡八一看着坑底油绿油绿的火苗暗自心惊,只怕这事完得没有这么容易,拧开自己随身带着的扁酒壶,用里头的酒把金牌草草冲过两次之后塞进包里,这时赵启平也缓过劲来,翻了瓶水漱漱口说:“绿色火焰——可能是含有大量铜元素,或者是钡。”
胡八一沉默两秒,“你们当医生的还得学物理呢?”
“……这是化学。”赵启平叹口气,“不过你现在要说是孤魂野鬼什么的,我也得琢磨琢磨。”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给旱魃斩首的吗?”胡八一掏出根烟来叼着,又分赵启平一根儿,挺扭捏地开口,“那什么……咳咳,刚才多亏你了啊。”
“这得学人体解剖。”赵启平扭头和他对火,狠狠嘬了一大口,“咱俩互相帮助吧,你给我讲什么是旱魃,我告诉你怎么灭了它。”
胡八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把赵启平搂怀里亲了一下脑门儿。
26、STARRY,STARRYNIGHT
说来也怪,烧了一会儿,坑底的火焰颜色就从绿色变成了正常的颜色,那平地而起的旋风也渐渐散了,SHIRLEY杨提议等火彻底灭了再走,另外两个人都表示同意。胡八一拉着赵启平追问怎么回事,SHIRLEY杨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赵启平笑笑,抬手去摸胡八一脖子后边儿,按了按发尾下头的颈椎,说这事儿说开了特别简单:旱魃再可怕,生前还是个人,骨头和活人的区别不大,虽说硬了点,但是结构还是那个结构。人的颈椎有七节,到后脖子这儿已经是第三节第四节了,最上头那节颈椎叫寰锥,和颅骨底座连着的面积很小,刀从嘴里进去的时候正好和寰锥在一个水平线上,往上使劲挑开颅骨底座,头可不就下来了么,跟吃羊蝎子时候掰骨头一个道理,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胡八一大言不惭说那功劳得有我一份儿,要不是我死死抱住粽子,你也没法消消停停拆了丫的,说不定早把我们几个都当烤全羊吃了。赵启平一指SHIRLEY杨的背影,说照你这么说也有人家的功劳啊,那刀可是人家的。
火烧得差不多,赵启平拿铲子把碎石沙砾填回去拍平,胡八一收起洛阳铲,三人背着包往乌力罕家方向走。马是没有了,全得靠两条腿,四周又没有参照物,幸亏胡八一包里有个老式指南针校正方向,好在他们的运气还没有坏到家,走了一个多小时便发现了那匹白马。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还是SHIRLEY杨去求援最合适,白马本来也是她骑着的,杨参谋长也不推辞,点头道:“好吧,我争取天亮之前带马回来。”
等到马蹄声去得远了,胡八一立刻坐到地上不肯再走,揉着自己两条胳膊道:“用力过猛,你让我歇会儿。”赵启平也席地坐下,点了支烟慢慢抽,半天才擎到嘴边吸一口,看着来路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背在月光下白生生的。胡八一嬉皮笑脸靠过去枕在他腿上,仰脸看着赵启平微微上下滑动的喉结,觉得这人什么地方生得都比别人格外好看些,手就伸进他裤子里去,顺着腰窝往下掏了一把,正勾在臀尖上。
“谁刚才说自己用力过猛来着?”赵启平隔着裤子按住胡八一的手,“别闹。”
“这点劲儿总还是有的嘛!”胡八一上了疯劲儿,把人搂着腰拖倒,两个人就枕在一个背包上互相抱着。戈壁在夜里把白天吸收的热量缓慢释放出来,再加上到底是春天了,所以也并不算太冷,只是他们两个身上的气息都不太好闻:汗味儿,羊膻味儿——胡八一的外套上还有刚才旱魃那股似霉似腐的味道,他干脆脱了甩到一边,只穿着里头的绷在他胸肌上的黑TEE,搂着赵启平肩膀儿柔声问:“刚才害怕了没有,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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