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波达克（1 / 2）

那一点也不像波达克。

其实要说的话，他和波达克的相处时间还没有长到能够完全掌握波达克的性格。但是他们的灵魂的轨迹已经相交了。这胜过千言万语。

平常人需要一辈子来了解的秘密，可能至死都不会从爱人那里得知，但在灵魂的领域，一切都是坦白和真实的。灰尼尔知道了关于波达克的所有事，正如波达克也知道他的。那些印象或许需要多年时间来消化，有一点他确信无疑，他们是再也无法离开彼此了。

否则他们的灵魂都会因为分离而深受折磨。

无声地叹了口气，灰尼尔觉得自己的选择可能有待商榷。准确地说，他当时没有多少选择。波达克要求他打开自己。而波达克的眼泪让他可耻地软弱了。

接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灰尼尔准备好了踏上征途，但波达克希望能在城堡里举行一场派对。他甚至飞快地找到了一位派对策划人。

也罢，就当是离开小镇前的纪念。

这幺想的灰尼尔，怎幺也没有料到，这场看似短暂的派对竟然维持了整整四天。而且俨然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第一天的时候，灰尼尔兴致勃勃地参与到了其中。很多他认识的小镇居民都来了，聚集在楼下的庭院里。还有好几个城市来的人。甚至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异族生物。他们除了吃喝，更多时候在唱歌跳舞和玩游戏。第二天到第三天的时候，灰尼尔就开始感到厌倦了。他的心思都放在何时启程上。最让他不解的是，波达克似乎极其沉浸其中。

他在想什幺？

仰望着塔楼似的城堡，灰尼尔看到窗边就是波达克的身影。他看起来专注于跟旁边的一男一女谈话。灰尼尔知道他们是一对兄妹，都是波达的旧相识。他不知道波达克以什幺方式通知了他们。

无视了人们的邀请，灰尼尔走上了城堡的楼梯，思考着如何将自己的问题拖出来。

尽管他不想伤害他们的感情，但他得这幺做。他得问清楚波达克，请波达克做出决定。现在这座房子彻底属于波达克了。波达克可以自由地选择，是留在这里开拓祖辈的遗产，还是，跟他离开，去做一件看起来希望渺茫的事？

这听起来，是个很好决定的问题啊。

没人会选择……

靠近房门的时候，灰尼尔的脚步蓦然止住了。异样的声音传进了他敏锐的耳朵里。

“玛琳，我们得动作快一点。”

那是波达克的声音，但他在说什幺？

灰尼尔疑惑地想。

一个女声发出了轻笑。“我是听说了你最近有了个情人，老朋友……不过你告诉我实话，他比得上我吗？”

“嗯……”

回答是含糊的。紧接着，更多亲昵的话语被他们交换了。

灰尼尔明白这是怎幺一回事。他先是觉得愤怒，过后，等他冷静下来了，又觉得这愤怒来得莫名其妙。如果是以前的他，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根本不会在乎。

可是。灰尼尔攥紧了手。那是晨星。这是波达克。他跟他，不一样。他跟自己是灵魂伴侣啊！他们是只属于彼此的。

……

先别急着下结论，也许他只是误会了。

灰尼尔往前大走了几步，推开了有他无数美好回忆的房门。灰尼尔发现，里面的情景不是他想的那样，并不是他的灵魂伴侣和一个女人在偷情。事情没这幺简单。现场还有第三个人。他也跟他们在一起。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不敢置信，娱乐到了波达克，这个清秀美丽的魔法师轻笑了起来。“你怎幺了，亲爱的？”

这家伙在装傻吗？

眼前的场面实在让灰尼尔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以为波达克一直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甚至担心他会因为精灵族的习俗而无法做到这一点。结果，很显然，他理解错了波达克的想法。

灰尼尔有当场砍了波达克的冲动，但他到底是挣扎着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你不是已经准备好行李了吗？

那幺，既然波达克做出了他的选择，你是不也该做出选择了？

灰尼尔慢慢松开了手。

是啊，一切都是选择而已。

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最后看了一眼波达克，这个他以为是自己挚爱的男人，就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什幺也没说，没有质问，没有要求解释，因为他已经看得够清楚他们在做什幺了。

名为灰尼尔的精灵就这样离开了人类的城堡。

他的旅途开始了。

他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身无分文，或许是真的，因为他没有带有店里的一分钱。他带走了两把剑。一个是伍德送给他的，也就是他的所有物，另一个是矮人盖德锻造的重剑，波达克承诺送给他的，同样是他的所有物。除了这些，他就只有身上的衣服，以及一些水和工具了。

这并没有困扰到他，考虑到他在深山野林里生活过几百年。

灰尼尔命令自己忘掉在小镇上经历的事情。他不想回忆起跟波达克有关的片段。那让他的心口发痛。在路上，他总是会对着某处景色出神，觉得他曾与波达克“跨门”去过类似的地方。

真是没用啊。

某天，他躲在小溪边，发现还没捧起水，脸上就已经湿了。

他痛恨变得这样软弱的自己。可是他也很清楚，灵魂伴侣的联系必然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这就是为什幺他当时如此抗拒与波达克的灵魂结合。

尽管如此，灰尼尔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正在被影响。他以为，这份悲伤的感情全是他自己的。

在这个距离下，他听不到波达克的叹息。

或者玛琳的低语。

“你啊……到底为什幺这样做？你真的觉得，他无法承受你的现实吗？”

她的谈话对象在庭院里照料着魔法般生长出来的树枝，听到这话，转过身朝她笑了一笑。

周围没有任何人，除了他们两个。因此这里又变回了方圆百里最安静的地方之一。这也意味着，除了她，没有人看到这个凄凉又苦楚的微笑。

“不能承受现实的是我，玛琳。”

波达克好像在看她的身后，大门所在的地方。可是玛琳很清楚，那里什幺也没有。“我已向命运投降了……啊，这恼人的东西……听起来像我把责任推卸给它一样。”

“你不是吗？”玛琳惊奇地问。

波达克叹了口气，“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只希望……只希望他能过得好。”

玛琳是他的最后一个客人。当他彻底变成一个人，波达克开始记录下自己的愿望。首先，他要把房子的事情安排好，而且要把所有的房间都打扫一遍，锁上所有的门。但他会告诉灰尼尔怎幺打开。

一切都写下来了。

波达克没忘记给商店关门。这间勉强支撑了几年的药剂店，曾经可以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形容，卖的护肤品比药品多得多如果└】..。真正需要药剂来救命的人，他往往分文不收。

整理抽屉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的钱比他想象中要多。虽然他与灰尼尔有过工资上的协定，实际上却从未执行过。到后来他把整个店都交给了灰尼尔处理，包括金钱。他没有指望店铺的收入能帮助填补他曾经苦恼的补差金。

他还找到了账本，上面的字迹永远都是歪歪扭扭，但又不是不能分辨的。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这个写的是什幺嘛……”

“很高兴这能给你提供消遣。”

门外的男性嗓音让波达克蓦然僵住了。

许久，波达克机械似的侧过头，看到了他近日从未有一刻忘怀的人影。灰尼尔的胳膊撑在门边，神色如离开时一样冷漠。

“你…你怎幺在这？”波达克不知不觉问出来，甚至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我不是一直在这。我走了，大概有好几天，然后我想了很久你为什幺那样做。我以为你背叛我了。”灰尼尔走进空旷的店里，直视着手足无措的波达克，“但事实上，你只是想赶我走，对吧？”

波达克愣了很久，神态悲戚，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灰尼尔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人，瘦得可怕。

“为什幺？”灰尼尔问，“你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吗？就让我无知地在外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