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软。
好软?!
墨亦一下惊起低头看向身上的大氅。雪白的大氅沾了些干燥的枯叶,裹得凌乱的模样也看不出之前的贵重,但墨亦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掀了软帽露出一头蹭乱的长发,墨亦赶忙随意绑了,低头就开始收拾大氅,顶着一众墨侍忙碌间仿佛不经意的眼神洗礼,墨亦将收好的大氅塞进了行囊里。
足熬了一刻钟,墨亦才敢左右看看,见墨侍都忙碌开来,便想着快点收拾了去溪边洗漱,不想赵临却突然唤住了他。
“主上,何事?”板正地站在赵临跟前,墨亦面容凌然而沉着,并不知自己那随手一绑炸了多少青丝。
赵临没有说话,抬手按他在石头上坐下,一下解了墨色发带,拿着梁玉给的木梳就一下下梳了起来。
在坐下时就暗道不好的墨亦,从发丝泻下的一瞬就决心闭上眼装死了。可惜不敢睁眼的五感却更为灵敏——穿梭在发间的微凉指尖,抚上后颈的粗糙指腹,渐渐束紧的掌心……
“好了。”赵临声音清浅。
心猿意马的墨亦不敢看人,慌慌张站起就想走,赵临却突的一下转至他身前,一低头亲在他唇上。
一触即分。
赵临笑着抬手拍拍他亲手梳好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偷吃糖般的窃喜,“去吧。”
早顾不上的墨亦惊羞交加地落荒而逃了。
******
“哗啦”墨亦泼着沁凉的溪水,努力降着脸上滚烫的热度。
片刻水纹渐平,倒映出了墨衣身影,和微垂下绞缠在一起的双色发带,一黑一白。
墨亦一愣,俯身细看,确是两根发带。伸手向脑后摸去,墨亦在白色的尾端抚到了暗绣的兰花,是谷主的习惯。
右手都还未收回,还未平和的热度便来势汹汹,瞬间让墨亦的脸涨了个通红。墨亦微退了一步不敢再看溪面,右手掩面简直想钻进地里,主上这是做什幺啊……
“赵亦”
清清脆脆的少年声自不远处响起,墨亦赶忙调整看面容,看向也来洗漱的沈骋。
两厢一对望,沈骋笑得自然,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墨亦不敢去多看他,只含糊着说洗好了要走,让他自便。
沈骋却不肯就坡下驴地开始净容,而是犹疑着出口询问:“墨亦?”
墨亦一顿,昨天沈骋来得突然,主上只说了留下人但没说要继续假扮兄弟,这名字自然也没有隐藏。点点头,墨亦有些歉然应下,“是。”
沈骋却没质问,而是问道,“墨亦,安兰谷是在闽地的吗?”
墨亦见他没生气也没追问,心下自松了口气,“临近。”
沈骋点点头,“哦。”转而似又想到什幺,“那赵墨是本名吗?”
墨亦摇摇头,“主上名叫赵临。”
“主上?”沈骋似乎有些吃惊。
墨亦没懂他的惊讶,解释起来,“我是主上的侍卫。”
“哇”沈骋一下兴奋起来,“那你为他受过伤吗?!”
“遇敌涉险,为护主总是难免的。”墨亦很认真道。
沈骋表现得兴致勃勃,两人便就着护主受伤聊了起来。
记着沈骋爱听江湖轶事的墨亦,专跳着跌宕起伏、危机重重的略润色了细节讲着。
听着左挡一剑,右抗一刀的沈骋想着墨亦定是爱极了赵临,伤痕累累的过往都是他曾经晦涩难言的真心,否则此刻怎能讲得这般丝扣清晰呢?
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沈骋想着前几日特意去翻看的《闽志·契兄弟》,臆测出了一个情深义重的过往。
为所爱不惧生死的墨亦,以命相拼,终是守得云开月明。两人以闽地风俗结契,兄弟相称,姓名交缠,只是墨亦仍当自己是赵临的侍卫,只想护他一生平安,而赵临却望二人可如结发夫妻,描眉束发。
沈骋一念三叹,终究学着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墨亦的肩,劝道:“墨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墨亦冷不丁被他唬了一下,转头看他还愁眉深锁,一派深沉,忍不住上手胡噜乱了他的头毛,忍笑道:“你就知道人生苦短啦?小孩子家家就学人家讲大道理。”
一把被胡噜成不识愁滋味的小屁孩,沈骋着急了,转头却看到忍笑忍得辛苦的墨亦,终是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就着溪水抹了把脸,便安安静静地同墨亦一同往回走了。
待二人到了原地,却看见了一个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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