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抗洪水般席卷而来的失落之情,威尔咬紧牙关,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手指紧紧抓住身上那件深红色丝质长袍——它散发的气味叫人发狂地像极了汉尼拔。这一点理所当然,因为它就是汉尼拔的睡袍,但威尔仍然深受困扰。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迷失在这无孔不入的生姜、肉桂与肉豆蔻的混合香味之中,还是应该将这该死的玩意儿付之一炬好来惹恼这位阿尔法。话说回来,付之一炬也许不太必要,因为他已经将这件衣物毁得乱七八糟了。威尔确信他肮脏的皮肤和半愈的伤口已经沾污了这精致的丝绸面料。再加上把这袍子当做锚一样拿手指紧紧攥住对这材料来讲也算不上什么悉心对待。
威尔一边内疚地斥责自己,一边困惑地跟随汉尼拔前行,用眼神描绘着那副被剪裁讲究的西装勾勒得更为显著的背部线条与宽阔肩膀。如果是穿在别人身上,威尔认为这衣服看起来会有几分庸俗,那暗蓝绿色格子明显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住的。像他的房子一样,颜色与图案的组合给眼睛带来了愉悦的享受,而不是看着刺目;这男人穿着他的西装,并未沦为衣装的陪衬。威尔偷偷地产生了怀疑,汉尼拔是不是那种能把麻袋穿成时装的人?面前的阿尔法带着一种训练一生才能达到的优雅与尊贵,恪守着殷勤与礼仪,掌握它们如同挥舞武器一般。除去漂亮的外表和娴熟的社交表演,这男人还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尽管威尔对许多方面还无法确认,但坚信的这个事实让他进入汉尼拔的厨房时显得小心翼翼。
厨房同样叫人印象深刻,却与房子的其他部分不尽相同。相对来说它在本质上几乎极尽简约,这儿每样物品都具有明确的目的和功能,这阿尔法显然将烹饪当做一项极为严肃的课题。威尔敢说汉尼拔在此空间内花去了绝大部分时间,甚至超过他入睡的卧室。在研究厨房的时候威尔努力不要去想象那个房间,汉尼拔的卧室,是什么样子的。威尔选择倚靠在料理台上观察,厨房里唯一的椅子放在房间远角,靠近楼梯之处。那是张皮面坐骑,看起来就很舒适,但它是被有意放置在那里拦路的。这带给威尔一个印象,汉尼拔希望客人离他的私人空间远一点,因此威尔故意坐了进去,打乱阿尔法的心理平衡。
然而这一行为似乎并未对汉尼拔产生影响,没能给威尔带来心理优势。汉尼拔专心除去自己的西装外套、马甲、以及领带,系上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厨师围裙。即使换成了白衬衫白围裙的打扮,汉尼拔仍然叫人印象深刻,以极具控制力与优雅感的行动穿梭在他的领地之中,从各式各样的抽屉与食橱里拣选出需要使用的原料。威尔不自在地移动重心,有意识地提醒自己全身上下仍然只穿着一件属于这个正为他烹饪的男人的睡袍。
但奇怪得很,他现在仍未被戴上项圈,这份小小的恩惠还真是个谜团。威尔几乎宁愿被投入脑中那无数地狱中的一个,毕竟他已见识过其后果,再次沉浸其中反而相对更加安全。目前的情形对他而言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但夜还很长。没必要提前反应过度。虽然自他出生以来的经历而言,生活从来都没有给他带来过什么好东西。
汉尼拔将一个细长的玻璃杯放在威尔面前,打断了他闷闷不乐的沉思。那是一杯清水。威尔怀疑地凝视着那杯澄清液体,用眼角余光打量阿尔法,但无论从哪一点看来,对方都刻意无视了他,忙于为他俩准备晚餐,并不在意威尔是否打算饮用这杯水。
汉尼拔手中正在处理一块颜色鲜红的肉类,威尔只能推断那是某种肉排,对它的切割方式与来自哪种牲畜都全无概念。他的食物大部分都是鱼类,通常是在靠近自己家中的河流里新鲜钓上来的。
沾湿一只手指绕着杯缘划圈,威尔小心地避免进一步怀念曾经的家园,让玻璃发出的清脆响声理清自己的头脑。威尔警告自己实在不应该而大惊小怪,就因为发现这杯子的材质是真正的水晶。当然,它就是水晶的。
无论汉尼拔有没有被这即兴的噪音打扰到,反正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熟练地将肉从盘中取出,切成薄片。在这之后,汉尼拔将肉装进碗里,与鲜榨柠檬汁搅拌均匀,开始削一块真正的帕尔马奶酪。威尔知道优质奶酪总是成块的,但以前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人真正使用它。这份混合物点缀上绿色蔬菜,看起来精致非常,比威尔以前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诱人许多。
“他管这个叫简单?”威尔在心底打趣。这看起来就好像一场从美食频道走出来的真人厨艺秀,厨师从两个没有标签的瓶子里挥洒出两种不同的食用油,又将一种绿色蔬菜以及另一样略带金色的叶子点缀上盘子边缘,与红色的肉类和清爽的绿色沙拉形成对比,显得愈发美妙,叫人食指大动。在威尔的意识里,这更像一件艺术品,而不只是一顿餐点。他只希望汉尼拔没在期待掌声。阿尔法倒上两杯葡萄酒——酒液是明亮澄清的鲜红,威尔闻起来觉得是酸樱桃味——结束了自己的表演,将盘子与杯盏都放置在威尔面前。
“这是一份经典山麓风格生牛肉片。冷冻的稀有牛里脊肉加迈耶斯柠檬及顶级巴勿臣芝士屑,以芝麻菜嫩叶打底,佐以少许特级初榨冷榨橄榄油和白松露油。配上新鲜的瓦尔波利塞拉葡萄酒,足够清淡,不会夺去牛排本身的精妙质感;又足够芳香,衬托出起司与芝麻菜的风味。Bonappétit[法:祝你胃口好(餐前祝辞)]。”汉尼拔语中惊人的信息量让威尔大吃一惊。男人并没有吹嘘食物,甚至也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创造技巧,尽管他确实对此感到无比骄傲。汉尼拔仅仅只是对这食物的概念与制作过程本身感到愉悦而已。
威尔眨眨眼睛,在困惑的敬畏与难以置信之间左右为难,他从未见过有人对食物报以如此热忱。“你认真的吗?”
不管汉尼拔以为威尔会作何反应,这可在他意料之外。威尔对此非常笃定。他甚至敢从汉尼拔的毫无反应中分辨出阿尔法的一丝沮丧来。“我对摄入自己身体的东西非常小心。所以我通常自己准备食物。”虽然汉尼拔的语气足够冷静平稳,威尔也能看出他的主厨正在对他生气。
干咽了一口,几乎能听到自己喉咙发出的艰涩声响——他真的应该不要那么顽固,喝几口水,而不是一直拿它玩来玩去——威尔尝了一口食物,感觉自己就像个讨人嫌的来访者。他本不是生肉爱好者,无论它是否使用橄榄油及动人的描述盛装打扮过,但尴尬之情让他不得不采取尝试。
“非常美味。谢谢你。”威尔安静地承认,出乎意料地对这顿美食心悦诚服。美妙的滋味在舌尖迸发开来,鲜柑橘的味道冲刷过味蕾,多汁的牛排如此柔软,几乎入口即化,只有起司和蔬菜纤维才需要更多咀嚼。威尔禁不住诱惑,试着配上食物尝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
即使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烹调门外汉,威尔也能说它们相配得再完美不过。他的嘴里正爆发出一场小小的味觉奇迹。威尔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吃得太快了些,红酒的后劲叫他有点头昏眼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做了个鬼脸,威尔吞下一大口水,即使它冲淡了口中芬芳的美味。
并没能完全满足的威尔叹息一声,冒险抬头看了看汉尼拔,发现这名阿尔法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几乎还是满的,面前的盘子也基本没有动过。其他人在这种情形下可能会推断这阿尔法只是想为客人留下一块清静的空间来就餐,不想用谈话来打扰对方,但威尔敢说他正在被一头兴高采烈的捕食者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让威尔一边看着对方的盘子,一边好奇汉尼拔到底是什么品种。
“你不饿吗?”威尔想着手用闲聊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坦率的说,这并不是他的专长。
“不,如果你还饿的话可以吃掉我这份。”汉尼拔并没有留给他拒绝的选项,直接交换了两人的盘子,将威尔的空盘浸入水槽。他知道自己的暂时离开会更轻易地促使欧米伽继续进食,可惜他无法看到威尔对这份食物的反应。尽管威尔的个人礼貌和餐桌礼仪都在悲惨的边缘——威尔守着盘子就好像有人会从身边把它偷走一样,迅速地狼吞虎咽——汉尼拔从未见过有人像他一样享受自己的烹饪,好像每一口食物都混合着顿悟与拯救。威尔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边进食一边大声发出了满意的呻吟,这完全弥补了这份餐点初被呈现上来时他泛善可陈的初反应。威尔诚实的反馈让汉尼拔赏心悦目,正在被享用的这份肉食是他最近一次捕猎的战利品。
这份肉排曾工作在汉尼拔频繁出入的许多葡萄酒场馆之一,是一名固执己见的酒侍。他犯了一个不幸的错误,在医生礼貌地拒绝购买他积极推荐的某种品质低劣的黑皮诺葡萄酒之后,不及走远就听到了他无礼的侮辱言辞。现在这名前任侍酒师已经不再有机会将他恶劣的建议和赝品强加给顾客了,他完成了一个更高尚的目标,填饱了他伴侣的肚子。他与汉尼拔那天稍后购买的瓦尔波利塞拉葡萄酒也相当搭配,此时此刻他们同时因它获得了愉悦的享受,本质上来说,对切萨皮克开膛手来讲,这是一次圆满的‘一站式购物’。
让骄傲见鬼去吧,盘子被放到面前后威尔几乎没有犹豫,从容不迫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不喜欢浪费食物?”威尔刮着盘子,听到头顶汉尼拔的问话。
“不,我是在贫困中长大的。我们没有食物能拿来浪费。”威尔一脱口而出就立即后悔了,气呼呼地瞪着空掉的酒杯。酒足饭饱,舌头就不听话了。
“这个‘我们’是?”汉尼拔撤下空盘子与酒杯,蓄意装作不经意,再次将私人空间留给威尔,让他放松警惕。
“不,我才不会这样,”威尔的回答简明扼要。汉尼拔回头一看,威尔闷闷不乐地盯着他的厨房电器,好像它们私下冒犯到了他一样。
“哪样?”汉尼拔佯装无知的尝试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阴郁的眼神。
“将自己坦诚给你。一个精神病医生。”威尔筑起城堡,将自己保护起来,他双手环抱在腰际,这是防卫心态的典型外在表现。“以玩弄别人的头脑取乐的家伙。”
汉尼拔拿擦手巾慢条斯理擦干手上的水迹,拖延时间。“我并不是对你有职业上的兴趣,只想在私人层面对你了解得更深一些。”
威尔凶巴巴地瞪回去。“我的名字是威尔·格雷厄姆。现在是下午9点48分,我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在你的家中,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玩具。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曾经有过。”最后他僵硬地修正了一句。
“你现在仍然有。”汉尼拔选择暂时保持距离,让料理台将他们分隔开来,为威尔保留一份舒适的个人空间,他靠着冰箱门,不锈钢的材质在背后带来一股冰冷的凉意。
“不,”威尔的嗓音中带着一份斩钉截铁,“我们都知道那是无稽之谈。你说你想了解我。那么我告诉你,你还没有这个权利。我了解我自己,我是谁,我是什么。我是个欧米伽,但我不需要一个阿尔法来管理我、控制我,无论别人怎么想。”
“我无意如此。”汉尼拔假惺惺的说,“这种事情对我来讲毫无吸引力,我有许多更好的选择来打发时间,而不是时时刻刻做某人的保姆。”
这似乎让威尔大吃一惊,欧米伽奇怪地回望他。“那你为什么找麻烦?为什么要买下我?”威尔一边问话,一边意识到自己一定眨了眨眼,因为汉尼拔刚才明明还在冰箱旁边,这会儿就已经在威尔的私人区域以内了,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威尔脸颊,眼中闪烁的猩红光芒压下了原本的褐色。
“我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在你的生活中是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大多时候都是形只影单,但别想就这样跟我装傻。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为什么。”抬头看进那双萦绕着点点血色的陶土色眸子,汉尼拔的面具边缘被掀开了一条缝,阿尔法的那一面露出峥嵘的犄角,势不可挡地将他制服,迫使他双膝跪地,身体颤抖。强大的力量,根本用不着实施物理上的压力,就已经将他肺部的空气全部掏空。这股气势笼罩着威尔,他气喘吁吁,瑟瑟发抖,被冻在汉尼拔精美的厨房地板上,一动都不能动。他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需要。他想要顺从,想要取悦,想要做任何汉尼拔要求的事情,不管是就这样跪在地板上抽搐,还是为面前的阿尔法张开双腿——威尔感觉到光滑的液体开始自股间滴落下来。闻起来像白花一样甜蜜。
接着,猝不及防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侵入体内,褶拢起来,就好像汉尼拔正在折纸一样,这股阿尔法的力量将他折叠起来,压出印痕,让他几乎扭曲了自己的知觉,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祈愿的纸鹤。
从那股将五脏六腑搅成一锅粥的强烈需求中缓过气来,威尔对面前伸过来那只手臂视而不见,站直身体,带着一份叫汉尼拔吃惊的毅然决然。欧米伽面对着阿尔法,集中精力稳住自己。威尔被夺走了庇护所,被切碎了生活,不知道自己养的狗都去哪里了,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否仍然幸存,而现在,他正与刚买到自己的阿尔法进行一场该死的意志角力,双腿之间还沾着黏哒哒的冰凉的体液。好吧,你来这一手,难道我就不会吗?威尔确实知道自己是什么。
欲望如同当胸一击撞进汉尼拔的身体,剧烈得叫他自威尔身前退后了好几步,他的本能冲着自己尖声警告,让他赶紧逃开。逃离这名欧米伽。那双浅灰蓝色眸子毫不畏缩地盯着汉尼拔不断膨胀的猩红虹膜,他内里的温度像是飙到了巅峰,鼻端充斥着费洛蒙的剧烈气息,像是从桃子转变成了芳香的花蜜,熏得他的头脑开始有点发懵。汉尼拔狠咬颊肉直到嘴里流出血来才为自己找回一点自控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身体进入了发情期。
由于结合热的存在,欧米伽确实是自己身体的奴隶,然而阿尔法们也会受到发情期的影响。两者都是来源于种族延续的本能,让他们变得软弱,易受蛊惑,做出冲动的错误决定,这段时期的他们即使面对最明显的谎言也能轻易上当,只要问题的答案是性。汉尼拔会对自己的生理规律预先筹谋,发情期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他会做好一切安排,然后将自己锁起来度过这段时期。他以前从未有过被外力强迫进入发情的经历,被一个纯粹的欧米伽泄露出来的真正的力量所影响。如果威尔真心想要,他能让汉尼拔匍匐在地板上舔他的脚,仅仅只用气味就能办到。汉尼拔紧紧抓住料理台的边缘支撑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如果威尔决定碰他会发生什么——尽管汉尼拔想要他这样做,疯狂地想。
谢天谢地,威尔还不至于那么残忍,他只想给他一个教训。汉尼拔受到的信息素攻击瞬间就消失了,徒留他艰难地在原地喘息,试图在虚弱的膝盖与轻飘飘的脑袋下继续维持住自己的尊严。
↓10月31日更Ch3.2↓
“礼尚往来,”威尔嘲弄道。他心有不甘地在心底为自己辨白:他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自我防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别再耿耿于怀,像个该死的多愁善感的欧米伽一样。尽管如此,愚蠢的本能还是让他想要对汉尼拔卑躬屈膝、为自己的挑衅请求对方的宽恕,刚才那场力量展示让负疚感无情地啃噬在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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